车廷筠直直地盯着我,问:你怕人看?
我正飞快地思索着让他生气的导火索,听到这么一句,困惑一下子翻倍,不禁:啊?了一声。
他又不说话了,两只眼睛探照灯似的看着我,半晌,突然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拉你手?
我小声说:热。
车廷筠的怒气又莫名其妙地逐级递减,说:热也得忍着。
我有点委屈,看他的脸色还有点不满,只好不太心甘qíng愿地应了一声。
又走了一会儿,他在一家餐馆前停下脚步,我眼前一亮,说:我最爱吃这里的锅盔。
车廷筠看了我一眼,说:我知道。
这家餐馆离我家很近,做的锅盔很好吃,又香又脆,每天早晨排队的人能延伸到对面街上去,这个时间,屋子里来吃饭的人不少,攒动的黑色人头,混杂的食物味道,笑声和满足似乎聚成一股风,在桌子下面,在人们脚边环绕。
车廷筠要了一盘玉米锅盔,还有一条清蒸鲈鱼,一盘红烧豆角,我一直忍着饥饿,说:车廷筠,我还想吃jī翅
服务员正要按键,车廷筠立刻制止了她,看着我说:现在养殖的ròujī等于激素,不健康。
我忍不住遗憾地小声叹气。
车廷筠又说:咱们上次去农家乐时,我带了三只jī崽回来,等养大了,你来我家吃。
我点了点头,又有点期待起来。
他笑了一下,他的眼神不知怎的让我想起了葡萄,又甜又软。
车廷筠把盛着鲈鱼的盘子往我手边推了推。
我用筷子飞快地把鱼刺剔出来,把拨好的白嫩的鱼ròu放在他的碗里,我一直很疑惑,车廷筠做什么都很出类拔萃,为什么这么多年却一直学不会拨鱼刺,我不知不觉就练出了飞快拨鱼刺的技巧。
吃过饭,结完帐,他又拉着我出去走。
外边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路灯华上,无数的白色的小小飞虫无声无息地围着灯光乱飞,抬头看去,好像一小片橘红色的雨雾。
这条路上没有大型电影院,无法支持大型立体荧幕。
我不禁疑惑地问他:车廷筠,你不是说要去看电影么?
他点了下头,说:对。
我不知道车廷筠是怎么找到这家电影院的,它看起来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古旧的木牌子,没有霓虹灯,没有电子牌,静悄悄地藏在小巷子来,默默地打量着百米之外的繁华夜都市。
车廷筠买了两张票,便宜极了,是立体影院正常票价的十分之一。
影院里边零零落落地散着一些人,安静极了,巨大的平板屏幕立在排排萧条的座位之前,显得不受瞩目,孤零零的。
车廷筠没看票,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趁着电影还没开演,他凑过来,低声问:这儿只放老电影,没见过这么空旷的电影院吧?
我想了想,诚实地说:见过。
车廷筠眉头飞快地蹙了一下,问道:在哪?
我说:在柯西视觉影院。
车廷筠瞪我,他的表qíng是那种似乎隐隐嗅到了什么不妙的感觉,他谨慎地问:柯西是欧洲久负盛名的剧场,怎么会没人?
我回想了一下,说:我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有人请我去看电影,因为每个座位上都摆了一捧玫瑰花。所以没有人。
影院里的光线很昏暗,车廷筠好像一下子被魔鬼附身了,表qíng很吓人。
我被他吓了一跳,犹豫地问:车廷筠,你怎么了?
他不说话,正过身子,从侧面看眉头狠狠拧出个疙瘩。我立刻开始回想刚才说的话哪里不对
去年我过生日的时候他似乎也生过一次气,好像就是因为我出门了,没收到他特意空运过来的礼物,一罐子透明塑料秆折出来的星星,漂亮是漂亮,就是对不起空运的路费。我那时这么和车廷筠说的时候,他也是莫名其妙地大发脾气,好几天没联系我。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拉了拉他的手,认真地解释道: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先考虑你。
车廷筠一下子转过视线看我,眼神好像有点狐疑,还有点我还没想明白,灯光突然暗了下来,电影开始了。
毫无立体感的平面屏幕上,慢慢浮出一排字:初恋那件小事。
车廷筠突然反手抓住了我还没收回的手。
又用力又火热。
严肃的话
电影散场时,已经很晚了,外边的人却多了起来,三三两两,男男女女,或嘻嘻哈哈,或行色匆匆。
我还沉浸在剧qíng里,女孩最后的眼泪似乎触动了我内心一根若隐若现的弦,让我浑身起了一层激动的战栗,充满向往。
车廷筠拉着我慢慢向前走,不知为什么,似乎总有人在偷偷看我们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说话:电影好看么?
我点点头,肯定地说:很感人。
车廷筠声音低低的,几乎要融入到秋天的黑夜中去:恩。
我忍不住说:车廷筠。我觉得的声音有点难耐的期冀
车廷筠似乎也听出来了,他顿下脚步看我,黑白分明的眼睛,在路灯下十分漂亮。
我说:我也想要女朋友。
车廷筠好像没听清,不太确定地问:什么?
我重复道:我想要一个单纯的女孩,像电影里一样可以说喜欢。
车廷筠微微张着嘴,似乎有点茫然。
我疑惑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一下子回过神来,眼神一下就变了,像一头被被惹怒的狮子,几乎让我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血盆大口我从没见他这么生气。
我后背直冒冷气,哆哆嗦嗦地看着他,迈不开步。
车廷筠一把攥住我的手臂,拖着我几步离开人行道,拐进一条小巷,yīn暗的墙壁。
我头一次知道车廷筠的力气这么大,不知道是不是紧张过度,我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出现等比兑换的图例,一根铁棍和一根木棍,同等长度同等内直径,做成相同规格的跷跷板一个可以托起一头大象,一个只可以托起一只羊。
车廷筠把我像个麻袋似的摔到墙上,惯xing作用,我的后脑勺被磕了一下,疼的我眼前直冒金星。
他抓住我两条胳膊,盯着我,咬牙切齿地说:你敢找女朋友?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从前车廷筠生气的原因都是与他自身相关,这次却似乎与之毫无关联,我又困惑又害怕,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
车廷筠似乎一下子被惹火了,耐心耗没,一只手抓住我两个手腕,一只手箍住我脖子,突然贴近我的脸,一下子堵住我的嘴,用力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