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廷筠抬头看向我,很快地笑了一下。
上课的时候,我只觉得心里好像有一个小耗子在乱挠,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扯了一篇糙纸,拿出钢笔一笔一划地写道:你怎么来了?
写完之后又觉得这句话很眼熟,怪怪的,我正想着怎么改,耳朵边就热乎乎地痒了一下,车廷筠小小声地说:我跟爷爷说,要跟你一起上学。
我差点就笑出来,赶紧拿手掌蹭了蹭耳朵,心qíng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变得很高兴,如同被从泥沼里一下子甩到了七彩虹上。
和车廷筠坐在一起,好像又回到了暑假时的补习,又轻松又开心。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我们俩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一起走出校门。
车廷筠一点也不怕生,对我爸爸打招呼说:叔叔好,我是蒲爱牛的同学,我叫车廷筠。
我爸爸目光欣赏地看了他一眼,又鼓励地看了我一眼,说:好,好,你们好好玩。
车廷筠又说:叔叔,你和阿姨都有工作要忙,以后让我家的司机来送我和蒲爱牛一起去郑老师家上课吧?
我爸爸笑得合不拢嘴,发自肺腑地说:那太好了!
车廷筠认真地说:我一定让司机送蒲爱牛安全回家。
我爸爸连连点头,低头拍拍我,叮嘱道:儿子啊,好好跟你小同学玩啊。说完开车就走了。
我有点茫然,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转头去看车廷筠,车廷筠也在看我。
然后他就笑了,有点狡黠。
车廷筠家的司机停在学校对面,他拉着我的手一起过马路。
我竟然又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是阮玉,他看见我,微微颌首笑了一下又似乎不是在看我,而是从我身后突然冲出来的阮秋秋。
阮秋秋很快地跑了过去上车,一眼都没有看我。
我又觉得很委屈,有点伤心。
真奇怪
阮玉似乎对我挥了下手,黑色的车子拐了个弯,一下子就融入了千百辆相差无几轿车里。
我又算出一道题,车廷筠突然问我:下周的运动会,你报项目了?
我疑惑地抬起头,说:没有,我体育不好。
车廷筠点头,哦了一声,低下头去看我的演算。
我见他不说话,就低下头去继续看。
过了一会儿,车廷筠突然又说:那你觉得哪个项目最好?就是,你最喜欢哪项运动?
我更加疑惑地看着他,犹豫地说:我不喜欢运动
车廷筠的眼睛眯了一下,看着我不说话。
我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他这个眼神心里就打颤,想了半天,只好嗫嚅着说:跑步吧
车廷筠看起来还是不太满意,顿了顿,不再看我,低头琢磨起数学题来。
我战战兢兢地等了一会儿,见他真的不再理我了,才把心思收了回来。
第二天下课的时候,班里的体委李军军站在讲台上边喊:男子800米和女子铅球,男子跳远各差一个人,还有没有人报了?
车廷筠不声不响地走到他身后拍了一下,说:我报800。
李军军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将报名表抽出来,感激涕零地说:太够意思了哥们,要不是你我就得兼负400和800米了。
我跟在车廷筠旁边,担忧地对他说:你真的要报啊?800米很累的,每年都有晕过去的
车廷筠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他很快地填好了报名表。
我更加担忧地看着他,心想,运动会那天我要让妈妈给我带些葡萄糖。
快放学时,车廷筠碰碰我的胳膊自从阮秋秋走了,桌子上的三八线就名存实亡了,他小声问道:明天运动会,去购物?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迷惑地侧头看着他。
车廷筠也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又说:大家都在说,要去商店买东西。
我啊了一声,明白过来,跟他解释说:买零食和饮料,还要带水果,就像野餐一样。
车廷筠看起来倒不是很意外,他紧接着又问:你买不买?
我点点头。
赵老师在前边好像看了他一眼。
他立刻压低声线,目视前方,说:今天不去郑老师那了,我们一起去买?
我想了想,爸爸已经好久没来接我放学了,今天一定也不会来,我很快地点了下头。
运动会
放学后车廷筠说饿,司机就送我们去钻石广场的西餐厅吃饭。
我很开心,因为平时这个时间我和车廷筠都是饿着,直到在郑老师家才能吃到小阿姨做的饭菜。
食物既好看又好吃,可是我不会用刀叉,比筷子要沉很多,两只手都要工作,吃起来很费劲,我有点气馁。
车廷筠看了我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英文:Affairs that are done by due degrees are soon ended.
我一点儿也没听懂。
然后他开始帮我分割ròu和面饼,用叉子铲起水果块。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车廷筠的动作很快,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甚至有一种很微妙的节奏感。
后来他吃一会儿,就帮我切一会儿,我觉得有点làng费时间,不过车廷筠看起来并没有不高兴,我就很感激地吃了。
吃过饭,我们两个就到地下商场去买吃的。
车廷筠的司机似乎身兼保姆一职,他在前边推着手推车,我和车廷筠在后边跟着挑拣包装jīng美的零食。
车廷筠看起来对这些毫无兴趣,却一直转来转去不愿离去。
我很纳闷地看了看他,踮脚够到一筒奶油味的薯片,说:这个很好吃。
车廷筠瞅了一眼,然后对司机说:再拿两个。
我小声说:吃不了
车廷筠瞟了我一眼,转到另一排货架去了。
逛了不知多久,我腿肚子都有点酸了,忍不住对车廷筠说:车廷筠,我腿疼
车廷筠抬手看了看电子表,抬头对司机说:走吧。
上车之后,车廷筠就对司机说:时间太晚了,送他回去之后我到家要十一点,明天运动会要早起,六点半之前到学校。说完就盯着我看。
我迷茫地看着他。
车廷筠说:今天在我家住吧,明天还要早起,今晚别折腾了。
我觉得他根本没在问我,而是一种广播通知的感觉。既义正言辞,又不给回话的机会。
我就愣愣地点了点头。
车廷筠转头对司机说:于叔,麻烦你给他家里打一个电话。
司机声音很低沉地说:是,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