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充满恶意,甚至还带着挑衅。
她用自己的事情劳烦长姐帮忙,已经被责骂一通;好容易引来王映月,不扒了陈隐一层皮她怎么甘心!
这王家的女修睚眦必报,绝不会轻易放过招惹她的人。
虽然她也不怎么喜欢王映月,但她更厌恶的,还是这个明明生的卑贱、却硬要够上云端的陈隐。
陈隐不明白,焦恬她到底恨自己哪里?
无论是已经不知去向的原身,还是现在的自己,都未曾欺辱她、打骂她过。
她来不及思虑,因为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骤然从面前轰了过来,对危险的敏锐让陈隐下意识地向后撤了半步。
紧接着,千斤顶便如钟鼎一般压在了她的身上。
只听“扑通”几声,身边几个同伴一时不备,竟是被压的坐在地上。
几人承着重压涨红了脸,手掌在地上撑了几下,可怎么也爬不起来。
要知道站直身子难,可是被压趴下后再想爬起来,便是难上加难。
王映月一想到自己刚刚差点被一个小女修愚弄,便怒火中烧,原本对陈隐有八分不喜,如今便烧到了十二分。
她忍不住放出了全部的灵场,尽数轰击在身前一群‘青苗’的身上,这便是高阶修士用自己的气场给低阶的修士带来威压。
而陈隐现在就直面王映月的压力场,处于风暴的正中心。
她一口气堵在胸口,骤然袭来的重压生生压弯了她后撤的右腿,小腿骤然一紧,她又慢慢直起了关节。
刚刚站直了身子,本已经适应了的压迫力骤然又猛然变大,几乎要压弯她挺直的脊梁。
伴随着一声哼笑,她知道这是王映月故意的。
自己就像是猫爪下的老鼠,被来回的拨弄。
“按你们凡间的规矩,拜见仙人当俯地三叩九拜,你的同伴们都拜我了,你为何不拜?”
“给我跪下!”
而随着这股压力的加大,更多的同伴纷纷顶不住,哪怕陈隐不看也能听到一声声触地的闷哼声。
一颗汗珠从她的脸颊沁出,慢慢滑过颈子。
眼角的余光能看到身侧的周敦恒也已经坐在了地上,众目睽睽之下他似乎有些羞恼,面中涨红。
陈隐微微阖了眼眸,咬紧的牙关在微微颤抖。
她和这些同行的人没什么交集,但他们现在受到的折辱却是因为自己。
心底有一个冷静却愈来愈大的声音告诉她。
你太弱了。
王映月强么?
对于他们这些刚刚引气入体的小修士来说,无疑是强的。
动动手指,施加威压,就能让他们反抗不得。
身上的压迫力逐渐变大,而面无表情的陈隐也白了唇,豆大的汗珠密密地浸湿了她的脊背。
疼,她的肩膀疼,腰杆也疼。
直绷着的膝盖缝更是疼的像有人用锤子在凿、用铁针在捅。
她早该被压的趴下,却死死地吊着一口气撑在原地,膝盖连着小腿不住的颤抖。
她听不见山上渐渐起来的喧嚣,不知道因为这场无形的压迫引来了无数置身事外的外门弟子。
他们都在谈论她,都在看着她。
“怎么回事?那个小女修惹到王映月了?”
“谁知道呢,倒是有点骨气,我倒要看看她能挺到什么时候……”
人群中的新生们也在看她,无论他们喜不喜欢她,此时此刻都不得不承认,他们有点佩服陈隐。
余关山用离旋剑撑着地,抬着头死死盯着眼前那个单薄、却挺直的背影。
他本已经单膝触地,此时又拼了命地撑着剑抬起,膝盖颤颤巍巍地悬地一指高。
他觉得丢人。
他一向以为自己和同龄人是不一样的,他瞧不上他们,包括陈隐。
可是今日呢,他瞧不上的人还没有屈服,他却被压弯了膝盖。
这一切目光、声音,陈隐统统感知不到。
又是突然加重的灵场,让她整个身体里的血液都被压迫到极点。
丝丝红点浮现在她素白的脖颈上,就像是印上的片片红梅,细细看去都是水雾般的小血珠。
而牙关咬的太恨,齿缝甚至渗出一丝腥甜,涩意蔓延到喉头,引的她眼前都有些发黑。
最先开口的刘师兄见状有些不安,他忍不住开口阻止道:“王师妹,算了罢…再这么下去这女修血脉就要爆体了,别忘了宗门规矩!”
宗门之内严禁同门相残,今日这情况一个不愿服输,一个不肯放手。
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长老也不会放过他。
这小女修为什么就不能服个软呢?
王映月不耐蹙眉,“刘师兄你别管了,出了事由我一力承当。要是连一个小小的凡女都治不了,我以后还怎么在赤霄门立足?!”
“她不是骨头硬么?我今天非要打碎!”
此时的陈隐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
她仿佛正处在一种颇为玄妙的氛围中,连身上的痛楚和沉钟一般的压力都轻了许多。
她有些愤怒的心逐渐平静,眼前转换为一片漆黑的、无垠的识海。
正中心有一株圆叶状的灵骨,扎根之处浸在湿润的灵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