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要!”秦云柔和两个妹妹同时大喊道。
睿鸿眉心一皱,余光瞥到秦楚楚急红了的含泪眸,下意识地抬手抽出腰间绣春刀。
只听哐当一声,秦谦架在脖子上的宝刀已经应声落地。
秦谦被挑伤了手腕,在腕口血水涌出的同时,睿鸿已经一个箭步上前,用白娟替秦谦包扎了伤口,又把秦谦双手绞在身后捆起,这才喊来身边锦衣卫,送去那羁押重犯的大理寺。
“女眷送去教司坊,男丁发配边疆充军,家产全部充公!”睿鸿说罢,便不再管府院这头,为防秦谦送押大理寺的路上再出意外,便亲自同下属一道,去押运秦谦。
……
通往城西教司坊的路上,林氏和三个女儿被关在同一辆押运犯人的马车上,她们头上的金钗,身上的玉佩首饰全数被摘除,华丽锦服也被换成了布衣。
狭窄简陋的马车内,小女儿秦思思扑进母亲林菲怀中,眼中含泪低喊道:“阿娘,我害怕!”
“莫怕莫怕!”林菲时年三十有二,可到底上苍眷顾,她的容貌非但没有任何老态,反而因着岁月静好,皮肤养的白皙细腻,眸眼温润,此刻忽逢大难,在最初的震惊和低泣后,情绪已经渐渐趋于平静。
林菲右手揽着小女儿秦思思的腰身,左手则有节奏的拍抚着女儿细弱的肩头,语气温和宽慰:“思思莫怕,有娘在,莫怕。”
秦思思刚满十二,尚在豆蔻年华,她生的粉雕玉琢,圆润可爱,此刻哭红了眼眶和鼻头,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可怜兮兮的揪着母亲林菲胸前的布衣,抽噎声一搭一搭的,最终在母亲的宽慰和拍抚下,才渐渐安定了情绪,哭声也小了下来。
林菲安抚了小女儿秦思思,则抬眸朝对面的大女儿秦云柔投去鼓励的目光。
此刻,秦云柔正揽着二妹秦楚楚的肩,她看到母亲传递来的安抚眼神,原本还有些波澜的情绪也渐渐平息下来。
母女俩虽没有说话,可是心有灵犀的默契已经在她们的眼波交汇中,默默传递。
秦云柔明白母亲的意思,如今,父亲被押去了大理寺,她们母女四人则同被送去教司坊,两个妹妹尚未及笄,此间能保护两个妹妹的,唯有母亲和已经及笄的自己了。
若是此刻,她和母亲都崩溃了,两个没及笄的妹妹没了精神支撑,怕是在那腌臜之地的教司坊,活不过半月,便要香消玉殒了去。
事到如今,唯有坚强的活下去,才能给自己和妹妹们觅的一线生机。
城西。
青楼楚馆遍布的销金窟,在一栋栋飘着透明纱幔和脂粉香气的楚馆里面,那最为醒目的一栋,便是楼高九层的教司坊。
这教司坊外面看着平平无奇,内里却金碧辉煌,被装扮的极其奢华贵气,唯有京中的高门显赫才能入内。
待到马车进到教司坊的内院,便有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子,协同两个龟公打扮的年轻男子来到车前。
妖娆女子同龟公颔首示意后,那两个年轻龟公便抬手掀了车帘子,伸手欲去抓里头的女子出来。
“别碰我们!”林菲呵斥一声,皱眉冷声道:“我们自己会下来。”
早间锦衣卫便已经来打过招呼,说是朝廷钦犯的女眷会在巳时三刻送到。
教司坊的鸨母云娘是掌管坊内一众事务的主子,她八面玲珑,又生的一张巧嘴,和时常来教司坊取乐的许多朝廷要员都关系匪浅,昨夜里发生的夺门之变,她虽不清楚详情,可从恩客口中,倒也猜到个七七八八,于是早间锦衣卫来打招呼的时候,便从容应下。
不过,叫她略有称奇的是,那来的锦衣卫竟是官居二品的睿鸿,他的属下同她交待看管朝廷钦犯家中女眷的一些事宜后,那身穿飞鱼服的睿鸿亲自来到她跟前,同她低声交待,便是对那淮安侯府家的女眷,须得善待些。
于是,心细如尘的云娘便猜测着,或许,这批淮安侯府的女眷之中,便有那二品宦官睿鸿的心仪之人。
云娘听的林菲的冷呵声后,便同两个龟公摆摆手,示意他们退到一旁,自己则亲自上前,替车中女眷挽起车帘子,又好声好气地同她们说道:“下来罢。”
林菲看一眼云娘,看她穿着打扮,也猜到她在这里的身份应该不低,心中虽然百般不愿,可想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且眼下还有三个女儿要照应,便只得低垂了眉眼,放软了姿态,同她微微颔首:“嗯。”
林菲牵着小女秦思思,秦云柔则拉着二妹妹秦楚楚。
母女四人先后下了这简陋的马车,入目的便是教司坊后院满目的红梅树。
现在已经是隆冬,前三日皆是大雪纷飞,这后院的地面和院墙上都盖着一层厚厚的皑皑白雪,唯有一条通往高楼的弯曲小路被扫帚扫开了风雪,露出或黑或白的精致鹅卵石,布鞋踩在上头,高低起伏,却并不硌脚。
白雪,红梅,在这雅致的后方庭院内,可谓是一步一景,竟比之侯府花园,却也丝毫不逊色了。
秦云柔收回了打量的视线,拉过二妹瑟缩发抖的小手,仔细拢在掌中,便跟在母亲林菲身后,随着那领路的鸨母,脚底踩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一道往高楼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