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朗声称赞。
可这话听到众臣耳朵里,不知不觉的变了味,什么叫大周的倚仗?一个国家只有皇上才是臣民的倚仗。
在他们听来皇上这是忌惮尧王一家,夸得越厉害,心中越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麟儿俯身冲皇上行了礼,拿下了夺得的彩头,便退出中间的马场,走到后面百花围绕的桌案前,一把抱起椅子上的弟弟,两兄弟一大一小,紧挨着坐在一起。
念儿也三岁了,比起麟儿从前,念儿显得更安静内敛一些,不爱说话,只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灵动的闪烁着,显示出他亦是个聪明的孩子。
金小楼坐在两个孩子左边,她端着一杯金枝葡萄酿抿了一口,抬目冲龙椅上的皇帝望去,皇帝眼下不过才十六,看着风华正茂、英姿勃发。
若不是金小楼知道,皇上说得是真心话,只怕也会误会,这样一个统揽江山的人,会把尧王视为心腹大患。
在麟儿生日宴开始之前,金小楼与高琅带着两个孩子刚一进宫,便被皇上传唤到了御书房。
皇上只传尧王和尧王妃,麟儿与念儿两个便由绿筠和长安带着先去别处逛着玩儿。
待金小楼跟在高琅身侧,走进御书房后,皇上头一次在他们两人跟前,吐露了心声。
十六岁的皇帝赵予早没了三年前的那般稚嫩无措,端坐于桌案前,自然而然的生出一股威慑来,这股威慑在见到赵尧后瞬间烟消云散。
这一刻,金小楼便知道,皇帝的威严是装出来的。
果不其然,很快皇上便讲明了叫他们二人前来的原因,只因皇上不想再做皇上了。
七哥,从前是我母妃想要我做皇帝,后来是太后娘娘以我为傀儡逼我做皇帝,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自己愿不愿意做皇帝。
此刻的赵予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被形势卷挟着做着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当皇帝太难了。赵予垂下了脑袋,不仅要什么都会,什么都学,处理全天下的大事小情,还要时刻担惊受怕,生怕有人来取我性命。七哥七嫂,这些年要不是有你们两个从旁协助,我这皇帝的位置只怕早丢了。
不仅皇帝的位置丢了,我的小命也得丢!
最后一句话,赵予几乎是嘶喊出来的。
金小楼轻叹口气,她万分理解赵予的心情,当初她成为高校里最年轻的教授时,压力已大得不行,有段时间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又熬夜通宵做实验,这才一命呜呼穿越到了这里来。
全是压力太大给闹的,她还仅仅只是个教授而已,这年纪轻轻的皇帝,面对的是一整个国家,这压力,哪里是寻常人能承受得了的?
看来当皇帝也是要有天份才行。
所以,我想来想去,趁着今日麟儿生辰,倒不如把心头的话说出来痛快。赵予接着到,我想着何必如此麻烦呢?眼下大周的繁荣昌盛几乎都是你们两个的功劳,那又要我做什么?不如七哥你自己做皇帝好了,七嫂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以你们夫妇的才华必然能开创一个盛世。而我只想过过锦衣玉食,不愁吃穿,也不用费脑子的小日子
金小楼眼皮一跳,高琅已跪了下去:皇上一日为君,赵尧便一日为臣,绝不敢逾矩一步。
金小楼也跟着跪了下来,只是膝盖还未落地,已被皇上给亲手扶了起来。
七哥七嫂,我不是说着好玩的。赵予急了。
见赵尧挺身跪地仍是不动,赵予转身,径直走向案边,举起一封圣旨来:这旨意朕早已拟好了,你若如此,那朕只好降旨与你了。当皇上只有这点好,朕说的话,谁都得照着做。
赵予说着将圣旨打开,连念也懒得念,直接交到了赵尧手中:朕禅位于你,自降封为定安王,你只得遵旨。
高琅手中捏着圣旨,在三年前,贤亲王于朝堂上夺权时,高琅便看出赵予不是做皇上的料,只是他没有想到,赵予竟洒脱至此,直接将皇位让了出来。
麟儿生日宴结束之时,这禅位圣旨便当着百官重臣宣读而出,刚刚还满肚子揣测的众人此刻全都傻了眼,不过尧王的功绩摆在眼前,赵尧又比赵予年长,还是皇后的嫡子,这皇位本该由他所得,此刻看来倒像是物归原主了。
众臣略一沉吟,便齐齐跪下高呼万岁。
平身之后,刚刚归坐的户部尚书纪罗豫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撩袍子又跪了出来,垂头道:尧王雄姿英发,文韬武略,为帝自是天下之福,可尧王妃出生低微,只怕担不起皇后的凤冠。
我娘亲出身低微,家世浅薄,现如今却为大周国内外的繁荣做出了不起的贡献,如此不是更能突出我娘亲的厉害之处?于困顿之中显光芒,过人的谋略,无双的智勇皆来自她自身的品行,该更加值得被世人爱戴才对!
麟儿洋洋洒洒一席话而出,高琅应声赞道:好!
便连六岁小儿都懂得的道理,你堂堂一个户部尚书,竟不知道,真是枉读书!高琅接着到,我最不喜的便是以出身论人,每个人的出身都不可选择,唯有紧握自己的命运,因此寒门出来的英才才更加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