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在车上这么沉默,反应好像也变慢一点。
但蔡允泽的自制力太过强大,从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醉酒的痕迹,眼神清明咬字清晰,只是思考能力稍微迟缓那么一点点,若不是林锦书一直留意他,估计也发现不了。
身强力壮的保安估计对“盒”这个量词有什么误解,很快抱出两个半人高的密封箱子。
这两大“盒”文件,力气稍微小些的人根本抱不动。
眼看蔡允泽无怨无悔地准备去接,林锦书赶紧开口制止。
“送佛送到西,你别帮倒忙了,我帮你抱上去吧。”
就他这副难伺候的脾气,还有不甚清醒的模样,真怕走到半路,一不高兴就全给丢了。
将车停在临时车位后,她两手一抬,轻轻松松地抱起两大箱子。
开玩笑,林锦书留学时可是名震中外的服装贩子,单手就能提起好几十件lolita裙,还因此得了个“怪力少女”的外号,这几年她坚持健身锻炼,力气比寻常男人还要大得多。
“多谢。”
蔡允泽倒是有自知之明,没有推辞,真情实意地向她道谢。
林锦书轻哼一声,用下巴示意他刷电梯卡。
到了楼层,打开家门,帮他把箱子稳妥地放到玄关台面上后,她这才长舒一口气。
“那就这样,我先……”
话音未落,由远及近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蕾丝吊带裙,外面罩着男士衬衫的女生从客厅走出来。
她光着两条纤细的小腿,蓬松的长发披散肩头,脸蛋成熟又漂亮。
估计是没料到林锦书的出现,看清门口站着的两人,脸上的表情明显愣了愣。
林锦书的脑袋嗡嗡作响,仿佛被几千匹马力的拖拉机重重碾压过。
这什么情况?蔡允泽??金屋藏娇???
没等她捋清思路,漂亮女生柳眉一竖,双手环胸,普通话不甚流利地率先发难。
“嘿!诺亚!what’s wrong with you?(你有什么毛病)不是说好不玩这些花的么?”
蔡允泽语气冷淡:“不是你想的那样,怎么突然过来了?”
女生满脸的不高兴:“什么突然啊?明明是你说周一有事,改到周三的,我还想问你呢,在这里等你半天,发消息打电话都不回,我差点都等睡着了。”
蔡允泽回忆片刻,估计是真不记得了:“……抱歉,晚上临时有应酬,这周先取消吧。”
女生白他一眼:“那拜拜我去吃夜宵了,回头再联系。”
她跑回客房“砰”地甩上门,没几分钟又换身衣服出来,背上链条包施施然走了。
等她离开后,蔡允泽脱去外套,挽起衣袖进到客厅里。
林锦书不知不觉跟在他后面:“你……女朋友啊?”
蔡允泽瞥她一眼:“不是。”
他从冰箱里拿出两瓶苏打水,放到林锦书面前:“我不交女朋友。”
倒是符合他的性格,蔡允泽从来认为感情是无用物,投入和回报不成正比,只会浪费他的时间。
他就像一台对人生精密衡量的标准机器,永远按照自己的规划往前奋进。
林锦书心里明白,她不是殷妙,能够得到蔡允泽的特殊关照和知无不言的回应。
明明两人的关系没有熟到那份上,打探人家隐私是非常失礼的行为,她还是忍不住询问。
“那你们……”
蔡允泽将玻璃瓶搁到茶几上,碰撞出轻微的“咔嗒”声。
“艾琳(Irene)是美籍华人,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她的性观念很开放。”
“我们是互相解决生理需求的关系。”
炮友。
这个单词突然跳到林锦书脑海里,炸得她灵魂出窍。
过于震惊的事实让她失去语言组织能力。
“殷妙她知、知道吗?”不知道说什么的情况下,她忽然问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蔡允泽短暂的沉默,随后很快答道:“知道,安济刚成立那段时间,她晚上碰见过一回。”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蔡允泽坐在沙发上,摘下眼镜,疲惫地揉着眉心。
然后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没有镜片遮挡的目光,冷厉又疏离,带着久居上位者独有的审视。
这一眼,如同当头泼下的凉水,让林锦书骤然清醒。
她从来不曾了解他。
蔡允泽本就是在名利场里打滚的人,他世故且圆滑,是个纯粹的利己主义者。
无论是鲜花还是咒骂,只要能将他送往高处,蔡允泽永远甘之如饴。
根本没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他明明心甘情愿地沉沦其中。
是她把他想得太美好太高尚。
可时至今日,林锦书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
狂乱的金属乐,青轴的敲击声,纤长的十指仿佛跳舞般在鼠标和键盘上飞跃。
嘈杂的背景音乐中,房间大门被人“咣咣”敲响。
“大半夜的谁啊……”林锦书嘴里轻声嘟囔,不情不愿地趿拉拖鞋过去开门。
外面站着位黑色头发的陌生青年,抬起薄薄的眼皮无声注视她,楼道昏暗的光影正好覆在他俊雅的面孔上,像是蒙着一层虚幻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