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二十岁的时候,与人在赌坊玩乐,竟是将云家所住的抱朴园给输了出去。
何氏这才知道自己的独子在做些什么,她散尽了自己的嫁妆,终究是将此事抹平了。
但当时,云家也不过只剩一层空壳子。
何氏为了能够支撑下去云家,便为云昌衡娶了天津卫徐家的女儿,也就是徐氏,为妻。
这件事算是给了她那位大伯父一个教训,从此倒也真不再碰骰子摇盅了,但他却是换了个喜好,竟是迷恋上了花柳巷子那种地方。
后来他在二十五岁中了马上风,竟是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面。当时年迈的老永昌伯,也就是云彦芷的祖父,竟是被气的背过了气,没到两天便撒手人寰了。
老人家一生戎马倥偬,临了却是输在了子孙上。
按本朝的规矩,庶子是不能承爵的。但云昌衡当时已经是两榜进士,在翰林院担着编修一职。老英国公为了帮云家保住爵位,才联合了何氏的父亲何太师一同上书皇上,令云昌衡袭了爵位。
这些事云彦芷自然是知道的,但难道还和云昌衡前往广州赴任有什么联系吗?
周妈妈轻声道:当年老夫人答应将爵位给老爷的时候,是有个前提的。
老夫人说,夫人将来若是生出了儿子,定要过继给大房,待老爷百年之后,令这个过继的孩子袭爵,而二房则分家出去,从此与云家再无瓜葛。
云彦芷猛的抬起头,竟然,还有这种事吗?
这个要求提的太过分,英国公夫人,也就是现在明家的太夫人看不过去,便劝了老夫人许久。后来,老夫人虽是勉强同意了,但也一直看咱们二房的人不顺眼。后来老夫人见夫人第二胎仍是女孩,便要求老爷从旁支里抱养一个孩子,还借口说夫人是商贾人家的出身,不懂得教导孩子,要让那孩子养在她膝下。
云彦芷眉头紧蹙,何氏这也真是欺人太甚了!
老爷能够考中进士,又怎会看不明白老夫人心中所想?当时便领着不到六岁的您去了明府拜访,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是说动了老英国公。老英国公当时虽然生着病,却也走了关系,将老爷调到了广州。
云彦芷心中大惊,原来父亲放弃翰林的位置,前去广州就职,竟是这样被祖母逼去的!
所以,这次咱们从广中回来,卢姨娘刚刚诊出有孕的时候,老夫人便与夫人旧事重提,说若是这孩子是个男孩,便要夫人交出这孩子,养在老夫人膝下。
夫人自然是不愿的了,咱们二房盼男丁盼了许久,就算是个庶子,也应当让他在嫡母膝下好好教养的。老夫人大怒,那日便说了夫人许多的难听话。
云彦芷冷笑,明知背后议论长辈乃是最不合礼数的,她却是忍不住厉声道:所以,她怕母亲有了亲生儿子后坐大,报复她。她便想出这样歹毒的法子,要永绝后患吗!
周妈妈亦是说到了激动处,竟是没有去阻止她:可不是!谁能想到,老夫人竟是这般阴毒霸道!
云彦芷只觉得血气上涌的厉害,竟是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方道:办正事要紧,先去云彦茉的院子祖母那里,父亲自然会处理好。
云彦茉的反应却是极为平淡,她的园子中设着一套石桌椅,几人到来的时候,她正坐在石墩上看着一卷诗集,只淡淡朝云彦芷一笑,轻声道:二姐姐来了!
她面色有些奇异的潮红,神色极是平静,见她们一群人来了,仍是不起身,只将手上的诗集轻轻的撂在了一旁的石桌上。
云彦芷默默走了过去,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诗集,却是南唐李后主的一本诗选,轻声道:李后主的诗词虽是华丽,却多是怀念故国,感伤自身身世之作。她抬起眼睫,俯视着云彦茉,道,三妹妹日后也要如他一般,困于一处,再看这种诗,只怕心中会更加郁结吧。
她将那诗集收了回去,道:姐姐奉劝你一句,还是莫要再看了。
毕竟在失去自由的时候,一个人有的是机会品尝这些失意与孤独。
云彦芷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前世云彦茉害她终生困于囹圄之中,这一世,却是她亲手将云彦茉送进囚禁之处。
云彦茉却是一笑,她蜷缩着脊背,面容有些苍白,轻声笑道:倒是多谢二姐姐提醒了。她的头上有豆大的汗珠留了下来,再次张口,却是嘴角渗出了几丝鲜血。
那殷红的颜色将她的嘴唇染的极红,但她的眸子却亮的出奇,带着深深的恨意,整个人仿若修罗投生一般。
不过,卢姨娘所做的那些事,我都是不知情的,只怕是没法子如你所想,乖乖的去庄子上了。
话毕,云彦茉却是一头栽倒在地上,嘴角有赤红的血汩汩流淌着。
周妈妈反应极快,她忙走上前去将云彦茉放平在地面上,她抬起头来看着云彦芷,急声道:二姑娘!三姑娘大约是中了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