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把乔莺莺搂在怀里, 又怕碰到哪一处加深她的伤势,乔莺莺嶙峋的骨头落在她眼里, 真真切切硌到了裴烟,每一片突出的森白骨茬都像扎在裴烟的心口,让她的呼吸都很疼痛,痛的想要死了。
她跪在地上,乔莺莺眼睛弯了弯,艰难的把头挪向裴烟,眼睛睁得很大,平时飞扬的俏丽眼尾此刻垂落下来,像只淋了雨躲在树叶下的黄莺。她清清嗓子,声音像刀刮利器一般嘶哑难听:“搞定....没?”
裴烟的背弯成一张紧绷的弓,把乔莺莺搂在怀里:“搞定了,搞定了。”她下意识的喃喃道:“你不要怕,我会治好你的,我可以治好你的,就算我不可以,玄淮一定可以的,你不要怕。”声音低哑含混,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乔莺莺竭力抬头,裴烟的眼泪落在她脸上,又从她脸颊上滚下,倒像是乔莺莺自己的泪痕:“别....废...废话...我要...死啦。见着....你....,我就放....心了。“她缩在裴烟怀里往她身后看:”喻....呢?“
裴烟一时梗住没回答,抹了把脸想要说话,乔莺莺有些散开的瞳孔露出了然的神情,还有几分笑意:“你...有...本事,喻央...都...没了,你还...好....好...的。”
她想要做个拍肩膀的动作,但实在抬不起胳膊也就作罢,又看了看花醉和裴烟,勉强打了个呼哨,海东青沉默的落在裴烟的肩膀上。乔莺莺尽力扯着嘴角,但声音太低,要裴烟凑上去才能听到:”我的小鸟...送....送给...你。“
话音刚落,海东青身上乔莺莺的气息骤然消去,如同水波涟漪,像是大雨后的天空被水洗过,什么都没留下。她来去如风,连离开也是这样突然,和无数次清晨,她倒挂在裴烟的窗前吓她一跳的时候一模一样。
在武痴花醉的观念中,要么是修炼,要么在修炼的路上,和她一起说屁话废话垃圾话的只有乔莺莺。朋友这两个字太轻了,远不能概括她的好,可她就这样死了,死的突然又不够壮烈,就这样突兀的消失在裴烟的生命之中。
玄淮说即使是十成胜算的战争也会死人,她知道,玄淮说会死很多珍贵的朋友,她也知道,裴烟心说我知道个屁,她做好要失去很多东西的准备了,她也准备好牺牲自己,但真正的失去比被揍的疼痛真切多了。
她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花醉担心的撑住她,被裴烟一手挥开。她最后一次挥刀已经让禁锢玄淮的领域摇摇欲坠,加上天道的雷击,喻央的领域彻底破碎,功德簿和无量鼎同时落地。喻央不知陪伴了玄淮多少年,作为最后一个神,在漫长而孤寂的岁月中只有喻央可以对话,想必玄淮的悲伤一点也不比她少。
裴烟的手抖得厉害,天道是一种规则,只是随着实力的增强,它开始有了自主意识,实际上还是一团混沌。固定不了天道的形状,她怎样才能重创天道,怎样才能给乔莺莺报仇?
她的心脏好像被人用力攥成一团,酸的说不出话来,用力的喘了几口气后越走越快,开始奔跑,沉重的脚步飞扬起来,天空被雷电映照的明亮,若隐若现的群星闪耀在其中。裴烟奔跑起来打了个呼哨,声音轻飘飘的,可群星如同受到火焰的指引纷纷坠落,在云中黑影上炸裂!
黑影冷哼一声,云层处坠落的火星在空中化为敏捷的雷光,纷纷扬扬如一场绚丽的大雨,只是每一颗雨滴都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令人麻痹的电流。裴烟双手捏决,一道透明的防护罩自头顶如水般滑下,流畅的卸去雨滴的力量,流水和电流撞击,泛出紫金的颜色。
炸裂的瞬间崩出细小的火花落在云上,消无声息的没进了云层,数百枚火星隐匿在云里。天色渐渐明亮,混着太阳的霞光。
裴烟一手对着霞光旋转收束,像是将阳光尽数拢起,随后一臂指天,天边的红云似火蔓延滚滚而来,在接触到云上火星的刹那爆燃出大火,朝云上的黑影烧去。火烧云没过黑影化作一片触碰不及的黑雾,待火焰烧尽后毫发无伤。只有火焰烧过的余韵尚存,将云层染出深浅不一的红。
云层中的黑影逐渐凝练,形成一个完整的人形。裴烟修炼的时候天道也突飞猛进,在浣花秘境中,他需要附着在岑正卿这个凡人身上才能露出一只眼睛,现在已然现出人形,可以不受束缚的行走在天地间。若是此时不除,大荒就为天道全盘执掌,再也不能翻身了。
黑影的五官模糊不清,但裴烟看出他分明在笑:“如何?即使你觉醒为神又如何?该死的还是要死,你的招式对我不堪一击,连神族都被我覆灭,何况你只是神族一只幼年期的凤凰?可笑玄淮还妄想以三世之功将我击败,他太盲目的相信你了!“
见裴烟不动如山,像是丝毫没受到影响,黑影再次咧了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风神的后裔不过如此,还是本家的嫡系,就被我这么轻易的捏碎了。”他两指捏在一起搓了搓,流沙从他指尖流下,不屑的眼神刺痛了裴烟:”就这么捏碎的,比沙子还不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