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然大悟,但是内心同时敲响警钟。
余光之中李孝怀已经开始干扒白饭,目光闪烁,也不知道在憋什么招。
“回圣上,臣女家中尚不急,祖母有心再历练臣女一段时日。”池虞缓缓答道,不卑不亢,最不出错。
元庆帝目光从她手里卷起的账簿上一扫而过,端茶啜饮一口,放下的同时说道:“霍世子今年已经二十有四了,再外十年不归实不像话,朕都许诺他成亲之后即刻继任定北王,以后也再不必追奔逐北、槊血满袖,也免得王妃和池三小姐担心,你说呢?”
尾音三个字放得更是轻飘,仿佛是一片羽毛落在琴弦之上,都颤不出半个音。
可是语轻意重。
池虞头都麻掉了。
迟钝如她,都听出了味来。
这是要夺他兵权的意思吗?!
第12章 千两
一息时间仿佛都变得十分的漫长。
池虞脑子里闪过千百种念头。
最稳妥的说辞、装傻的说辞在她脑中组合又打散、打散了又重组。
她捏住手中的账簿,手指微微用力,指结处都微微泛白,“臣女以为……世子回都虽然能让王妃和臣女安心,可是珠沉沧海,埋没了世子的才能,不能更好的为圣上分忧,岂不是我等的罪过。”
“臣女只是目光短浅的之人,远没有圣上的高瞻远瞩,圣上问话,臣女就斗胆妄言了。”池虞起身行礼道:“圣上恕罪。”
啪的一声,瓷杯落桌。
池虞神经紧跟着一跳。
李孝怀连忙放下筷子,把嘴里忘记嚼烂咽下的食物三两下胡乱吞下。
元庆帝已经赶在他前头开口了,语气却没有意料中的责备:“看来,池三小姐胸襟格局已有定北王府风范,王妃的眼光果然独特。”
“父皇,我都说虞虞比燕都其他女子都好,你偏不许儿臣,便宜了定北王世子。”李孝怀哼道,这会还想趁热打铁、趁火打劫。
池虞恨自己脚不够长,不能一脚踩地他嗷嗷叫。
好在元庆帝完全把他的话当作耳边风,连眼神都吝于赏赐一个。
“坐吧,不必拘谨。”
皇帝能这样说,说明此事就算揭过。
池虞低头应是,坐下来方觉得后背起了一身薄汗。
她心里一阵后怕,又有些恼。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通州被喂了什么迷魂药,竟然为了霍惊弦正面杠了皇帝。
李孝怀哼哼唧唧,夹了一筷子脆响的清炒瓜片,在嘴里嚼地清脆作响。
元庆帝手指再桌子上敲了一下,李孝怀的声音就忽然被掐住了。
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李孝怀此刻乖顺得吓人,天底下能稍压一压他的或许就是皇帝和池贵妃了,若皇帝不肯松口让他娶自己,那他这辈子都翻不过天。
池虞也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但隐约察觉自己好像被王妃拐上了另一条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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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星沈,云迷雾锁。
天光穿不透这雾霭,房间里昏暗,只有秋风一阵阵吹着未合拢的窗扉,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池虞揉着眼睛醒来,大惊失色。
她在一间木质的屋子里醒来,身下是一张罗汉床,不远处是一个花雕的四方桌,远处还有一个喜鹊登枝的镂空屏风,看起来像是一个有些雅致的屋子。
可是这里不是乾北营地。
她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昨日被皇家父子折腾地满脑子胡思乱想。
一会觉得皇帝想夺霍惊弦兵权,一会又觉得皇帝是想对付世家,一会觉得李孝怀是个隐藏祸害,如此反反复复、一惊一乍把自己弄到半宿才睡着。
这才导致她现在脑子里空白一片。
池虞静静在床上发了一柱香呆,才动了动腿挪下床去。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但是她能肯定的是这是霍惊弦入睡前的地方。
她又在四方桌上翻过一个没用过的灰瓷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走到半敞的窗前,往下一望。
原来是一个城镇。
池虞还没有见过边城,只知道大周西北方共有八座城池,分别面朝着北边的北狄和西边的西丹。
其间更是以高耸的烽火瞭望台连接,一方有敌侵就会形成燎原之势,让毗邻的城池戒备。
虽然在通州呆了几日,池虞其实并不了解自己身处的方位,所以她也无从判断这是哪座城池。
门外响起了咚咚地敲门声。
听着这个擂鼓一样的动静,很像是挞雷的风格。
果然马上门外就传来挞雷的声音。
“池小姐你在吗?醒了吗?”
池虞刚咽下一口茶水。
门外的声音就小了一些,似乎在跟旁边人嘀咕。
池虞只隐隐约约听见:“……燕都……懒……”
池虞就没见过比挞雷还急性子的。
她无语地走到门边,拉栓开门一气呵成。
“哪里比得上我们将军……”
挞雷蓦然转头,眼睛瞪得老大,显然被她忽然开门的动作唬住了。
“你原来醒了啊,怎么猫一样没有声音?”
外面除了挞雷就是冯铮,这两人看来是常年跟着霍惊弦,形影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