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杞见那曹安定很知进退,很闲适地扬了唇角:这里不是大齐,同是为大魏效力,右仆射大人叫我萧子杞便可。
萧公子说笑了。曹安定道,很客气地作了揖,心下料想这萧子杞虽看起来是一派谦谦公子作风,但既然能在齐国众多皇室宗亲中逃脱萧鸾的追杀,定然自有他的能耐。
这般想着,便挥手招呼了不远处的府中下人。
曹府的管家宋寅是个极其富有眼力见的人,见那曹安定来唤,不用他吩咐,便立刻叫来几个小厮一起抬起了陶清漪与曹居仁,还不忘分出人手安排到前院去请得大夫,而自己这边则亲自背起了曹居仁,飞也似地往前院去了。
冬日的风呼啦啦地吹动曹府中的树叶哗啦啦的响,这到底是个萧瑟的季节,就连那夜晚的寒凉也好似平添了什么寂寞的滋味。
曹府中宴乐的人们渐渐地去了,府中被安排着送客下人们也跟随着渐去的人群忙得团团转,丫鬟们手中为客人们引路的灯笼莹莹地亮着,飘摇在近处远处,像是莽撞而逍遥却又循规蹈矩的萤火虫。
萧子杞负手而立着,一头墨发高高束起,墨蓝色的衣衫带了些许凉意,被那冷风一吹,荡起层层波涛,如同面前那黑漆漆的池塘,几近就要与那浓稠的夜色融为一体。
公子,您何苦要救那女子?身后,一人劲装疾服,看那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立于萧子杞身后,不解问道。
江骋,你看见了?萧子杞听闻这话,微微扬了扬嘴角,转过头来,那脸上的表情却是未笑。
看见了。那叫做江骋的男子道:你方才推了曹家大郎一把,曹家大郎措手不及,只得将那女子救下。或者说,不是救,而是迫不得已地做了垫背
剩下的话江骋没敢说,只是稍稍低了头,显出一点恭谨的姿态来。
他年纪比萧子杞大,个头也比萧子杞高,那萧子杞是他从小护卫的孩子,他对他除了服从、尊敬外,最多的就是怜爱。但实际上,他除了服从、尊敬以及怜爱外,倒没有更为多余的分给萧子杞,因为这孩子向来心似海深,绵里藏针,在江骋的眼中,他除了身体不好外,几乎没有任何弱点。
萧子杞闻言点了点头,一张白玉般的脸上现出一点冰凉的温和来,只是那脸色白得皎洁而脆弱,甚至可以说有些苍白了。
我无意救那女子,我只是在帮我自己。他顿了顿,语气清淡,听不出喜怒哀乐,不过,那女子,倒是个意外收获。
咳咳咳话音未落,他便掩着嘴一阵咳嗽,那肩膀微微抖动,在漆黑的夜里如同一只拼命划破黑暗的蝶。
江骋蹙了蹙眉头,想是并不理解萧子杞这番说辞,但是他并没有再问,只上前几步轻拍了萧子杞有些单薄的背脊。
公子,更深露重,请千万保重。
无碍。萧子杞抬了抬手,示意自己并无事。
而正在此时,不远处忽而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而后有丫鬟模样的人疾走过来,见到萧子杞,便垂首行礼道:萧公子久等了,轿子已备好,请您上轿吧。
萧子杞抬眼望去,果见得几个小厮正端着轿子候在不远处。
风起衣动,头顶的干枯的柳条亦随之婆娑作响,在寂静的夜中,像是迟来的欢歌。
萧子杞笑了笑,对着身后的江骋道:改日,我们也请个百戏班子好好热闹热闹。
公子今日可是没有尽兴?江骋蹙了蹙眉头,似乎更加不理解萧子杞了。
嗯,是啊,没有尽兴。萧子杞道,那语气清清淡淡,倒像极了今夜的凉风。随后他抬了脚步,由那曹府的丫鬟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引着,朝着那不远处的轿子而去。
小姐,您吃点东西吧,你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吃过饭了琉璃跪在正午的太阳光下,面对着同样跪在身旁的陶清漪,一双眼睛中泛起焦急的泪花。
眼见得那跪在身侧的小姐如同顽石一般,琉璃却还是很不死心地递了一个枣子糕过去。
小姐,哪怕你吃一口也好。
琉璃的语气近乎哀求了,但眼前的陶清漪似乎并不为之所动。只见她直挺挺地跪在曹夫人,也就是自家姑母的厢房前,一颗头颅因了从高台之上掉落受伤的缘故缠了层层纱布,听到琉璃说话,她却恍若未闻般,过了半晌,这才叹了口气道:我吃不下那嘴唇甫动,两行忧愁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文亨因救我而被刑部抓走,如今是死是活还未可知,我又如何能吃下饭呢?说着说着,不免又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她听闻府中下人道,这大魏的三皇子与那太子殿下一母同胞,向来张扬跋扈,手段狠辣,如今弟弟陶文亨为了救自己剁掉了三皇子豢养的食客崔籍的右手,陶清漪简直不敢去想自己那被刑部扣押的可怜的弟弟会经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