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头,陶清漪正被人狠狠地揪住衣襟高高提起,悬空在亭台楼梯外的双腿因为无处着力胡乱地踢着,她的脖颈上因了那衣领的压迫呼吸不畅,一张脸亦是胀成了猪肝色。出于求生的本能,她只能死死地攀着那只揪住她不放的手。而那只手的主人,仿若是感觉到了她的无助,咧着嘴对着楼下站起身来的三殿下喊道:三殿下,我把她丢下来给你解气!说着便要松手。
那楼下的三殿下听见声音循声忘了过去,看见腾空了的陶清漪,对着那钳制住陶清漪之人便是一阵训斥。
崔籍,你这徒有蛮力的笨蛋,从这么个地方扔下去,那人岂不是半死不活?
三殿下,您是要放过她吗?那唤做崔籍的大个子满脸不解。
那三殿下一笑,一张稚气未尽的小方脸上满是阴鹜的表情。
我是说,让你从那儿把她丢下去!说着,便指了那亭台之上,置着牛皮大鼓的高台亭台的最高处。
三殿下,我表妹那三殿下身旁,此刻站立一侧,一直装聋作哑的曹居仁见那三殿下对陶清漪起了杀意,小心翼翼地开口。但他那话还未说完,那三殿下便恶狠狠地打断他:曹大郎,难不成你也要为那贱婢求情吗?!你信不信我不杀她便要杀你!
我没有那曹居仁道,一张谪仙般的脸似是蒙上了厚厚的尘土,满面都是灰败的颜色。好在他一贯是一副翩翩公子的好皮囊,所以那尘土并不妨碍他继续超凡脱俗,反倒在那玉立的长身上洒满了出尘的厚重感。
倘若单论形容的话,这世间仿若无人及他。就如同夜幕之中的月与星,而他永远是那轮圆圆的明月。
曹居仁抬头望了一眼头顶苍穹,可见今夜乌云大行其道,这是个注定没有月亮的晚上。
那三殿下见那身旁的曹居仁没了下文,回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嘴角一挑,露出一抹不屑一顾的笑。
曹居仁。
嗯?
你就是个草包!
那正站在三殿下身后的曹居仁一滞,一双好看的眉眼中像是蒙上了厚厚的霜,而后他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终是只吐出了一个卑微且畏惧的是。
这时候,那原本还歌舞升平的亭台之上,因了三殿下这处的闹剧,不少人听见声响鱼贯而出,争先恐后地探出头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陶文亨挤在众人之间,那人群议论纷纷的,说什么三皇子似是要杀什么人。他原本是不甚关心的,他在这大魏初来乍到,除了阿姐便没了亲人,任何人的生死又与他又何干?富贵总大于天,人命却如草芥。他没有足够的富贵,唯独只有命了,所以分外觉得珍惜。
这样想着,便跟着众人百无聊赖地伏在围栏处向下望了。这一望,却差点将他的三魂七魄生生吓出一半来。
此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将一个满脸惊慌的女子举过头顶,正一步一步登上高台。那青年男子满脸怒气,凶狠的脸上是一副将要实施谋杀的表情。而他举过头顶的女子面皮青紫,显然快要被衣领活活勒死。此刻她似乎正拿出十二分的气力苦苦挣扎,显然并没有做好就范的觉悟。而那将要被杀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一母同胞的阿姐陶清漪。
阿姐!陶文亨惊慌失措地大喊,而后拨开人群冲了出去。
那提着陶清漪的崔籍显然没有想到还会有人敢出来营救手中的女子,又见冲出人群的仅是个小小少年,一张面皮上现出好笑的神色。
蝼蚁蚱蜢之流竟敢阻我,简直不自量力!
放开我阿姐!陶文亨红了眼眶,瞪视着面前的男子,那脸上的表情似要吃人。
那亭台之上的人们似是见惯了这位被尊称为三殿下的三皇子的暴戾,仅仅只是看着,并不见人上前劝阻。就连那平日间说话办事一贯雷厉风行的右仆射曹安定曹大人,此刻虽见着眼下之事累及了自己的侄女,但迫于那三皇子与太子的手段,也冷眼旁观着高高挂起,甚至嘱咐了府中卫士不得近前。
崔籍,你啰啰嗦嗦在做甚?人你杀还是不杀?楼下那等着看好戏的三皇子似是等得不耐烦,见那崔籍迟迟不见动静,气急败坏地又来催上一催。
三殿下,我马上将人扔下去!那崔籍领了命,也不再去管面前挡道的小小少年,任他在身后怎样踢打却也不理,只三步并作两步,风风火火上了高台,随即朝那栏杆外一松手,那原本被他钳制住的陶清漪便顺着那高高的楼阁,如同陨落的星子一般坠了下去。
啊阿姐陶文亨歇斯底里地叫喊,一双如同小兽一般的眼睛赤红着,在那崔籍出手的刹那,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小匕首,愤怒地朝着崔籍那还停歇在半空中的右手剁了下去。
啊凄惨的叫声响彻寰宇,待人们反应过来,就看到方才还仗势欺人的崔籍此刻正捧着自己光秃秃的手臂跌坐在地上,汩汩的鲜血顺着他整齐断裂的手腕处流了下来,滴落了一地,在那凄怆冷硬的砖石地上,似是开出了鲜红妖冶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