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渊猛地回神,浑身一颤。
寒风卷了风雪吹来,宛若一把利刃,咻地一下砍断了他脑子里的层层死结。
.
自从唐氏来了京城后,沈婠每个月都会看望唐氏几回。沈婠被封了郡主后,皇上赐了沈婠几处屋舍,有一处刚好在京城里的西街。
沈婠本是想让母亲搬进去的,但与裴明泽商量了一番后,沈婠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局势不明,还有阴晴不定的裴渊在。沈婠谨慎起见,寻了一身形与唐氏相差无几的妇人,住进了京城西街上的屋舍。而后又借了容铭的名义在那间屋舍旁购买了宅地,悄悄地两间屋舍相连之处打了扇暗门。
因上回的事,老夫人还气在心头,偏偏现在又不能拿沈婠怎么办,老夫人只好硬生生地吞下这口气。沈婠去西街探望唐氏,老夫人知道后更是气得脑袋发昏。
今日得知沈婠又去了西街,老夫人的脑袋又开始发昏,嘴里直道:“真是作孽呀!”
沈婠进了屋舍后,也没脱掉身上的斗篷,窜进一间耳房里,眼见四周无人,方悄悄推开了那扇暗门。不多时,沈婠便见到了唐氏。
唐氏比起刚来京城的时候,丰腴了不少,不像是那会瘦巴巴的。见到女儿,唐氏心里自是欢喜,眉眼间的笑意是遮也遮不住。
沈婠弯眉一笑,“娘。”
唐氏握住沈婠的手,摸了摸,心疼地道:“怎么比上回瘦了?这几日天寒,怎么不添多几件衣裳?”
沈婠说:“婠婠不冷。娘才应该添多几件衣裳,这种时候得病了,得吃上好一阵子的药。”沈婠环顾了下四周,“娘,炭可够用?”
唐氏含笑道:“够,自是够的。你也别总往我这送东西。我这儿很好,什么都不缺。这冬天都过了一半,炭还剩不少,下个冬天都够用了。”
沈婠说道:“娘别省着用,婠婠那儿也不缺。”
唐氏悄悄说:“王爷也送了不少过冬的物什来,娘就一个人,加几个仆役,哪里用得着这么多。”话音未落,沈婠便见到了帘子打起,裴明泽进了来,面上是温润的笑意。
沈婠一脸的惊喜,可唐氏就在身旁,沈婠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高兴,轻咳一声,说道:“王爷。”
裴明泽倒也不避讳,望向沈婠的目光柔情几许,“婠婠过来了。”
沈婠被裴明泽这般一望,心中似有小鹿乱撞,又似有一汪盛满月华的清潭,不禁弯起了唇角。唐氏心里是一百个信得过裴明泽,两人虽未成亲,但裴明泽已是将聘礼先给唐氏过了目,婚书也备好了。如今见两人此般神色,唐氏哪有不明之理,遂笑道:“我昨日做了婠婠你爱吃的糕点,我去灶房取来。”
唐氏离开后,裴明泽轻轻地握住了沈婠的手。
沈婠说:“今日不是宫里家宴么?”
裴明泽道:“皇上怕我过了病气给秦妃,也没邀我去。”
沈婠捂嘴一笑,似是想起什么,她轻声道:“上回我见到秦妃娘娘,只觉她垂下眼帘时,相貌有八分像长公主。当时险些被吓着了。六皇子殿下好大本事,竟是能找到与长公主这么相像的姑娘。”
裴明泽说:“只要有心,这也不难。”他含笑望她,目光掠过她发髻上的发簪时,心底不由一柔软,他抚上她的发髻,轻轻地触碰着发簪上晶莹透亮的黑宝石,“你还戴着。”
沈婠垂下眼,轻声道:“不知为何,见到它的第一眼,心里便喜欢得紧。”
裴明泽从袖袋里掏出一根白玉花簪,“可喜欢?”
沈婠顿时有些惊喜,她前些时日不经意地在信笺里提了句,说见到长公主有根玉簪子,是上好的翠玉,雕成杜若的花样,挽起乌黑的长发时格外好看。
“喜欢,你怎么知我喜欢玉兰?”说完,沈婠不由失笑道:“我都忘了,恒之一开始就把我的喜好给摸透了。”她爱不释手地捧着玉簪,“这白玉也好看。”
她双眼亮晶晶的,“恒之,我很喜欢。”
裴明泽道:“你喜欢便好。”
沈婠笑意盈盈的,指尖轻触玉簪上的白玉兰,“咦,怎么这朵玉兰的花边似乎有些凸起?”裴明泽微微有些窘迫,面色亦是不自然,他轻咳了一声,道:“兴许是雕刻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沈婠一怔,瞅瞅裴明泽,又瞅瞅手上的白玉花簪,似是明白了什么,她眼里倏然浮起笑意来。她宝贝地收进衣襟里,笑吟吟地说:“恒之,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玉簪。”
裴明泽抬起眼来,立马就知晓她明白了,瞧着她眼里的笑意,面上的窘迫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温柔,他抚上她的发梢,乌发在指尖上轻轻一绕,他沙哑着声音道:“这块白玉我寻了好久,兴许及不上长公主的翠玉,但定然比你的金镶玉镯子好。”
沈婠又是一怔。
裴明泽见她走神的模样,以为她想起了魏子骞的好,心里不由一紧,只道:“魏子骞是定亲的人了。”
沈婠这么一听,总算明白过来了,她不由失笑道:“恒之,你在吃多少年前的味呀。那只金镶玉镯子并非是魏子骞送我的,本来就是我的,只是后来被夏家的三公子夺走了,魏子骞替我拿了回来。”
“还有这样的事。”裴明泽眼睛微眯。
沈婠笑嘻嘻地道:“恒之今早吃酸了吗?我怎么觉得周围都是酸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