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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安一双乌亮的黑瞳就这般直勾勾的看着大鹏哥。
    大鹏哥暴躁的踹了陆安一脚,“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打死你!”
    大鹏哥下盘壮硕,那一脚又猛又狠,踹的牛车都震动了一下。
    孱弱的陆安闷哼一声,痛苦的拧起眉头,身体霎时蜷缩起来,五脏六腑都像是要给大鹏哥踹散架了。胃肠皱缩,带起一股热流涌出他的喉咙,他怕弄脏车底,哪怕这辆牛车里已经不能更脏,他还是在忍不住呕出声时用紧绑着麻绳的手兜住了自己的嘴巴。鲜血还是顺着陆安的指缝滴落下来。
    大鹏哥居高临下,宛如俯瞰一只苦苦挣扎的蝼蚁,他嗤笑一声,满意于陆安的反应,终于是放过了他。
    很快,大鹏哥把他从牛车上丢了下去,那个不知何时离开人间的少年终于不用再颠簸,可以安静的倒在野地里长眠。
    第五日,躺在陆安右手边的姑娘不知是何时磨断了捆在她双脚的麻绳,在大鹏哥进来喂食时,猛地跑了出去。
    一时间,牛车里的其它奴隶们都躁动了起来,他们好像是抓住了逃跑的机会,没能够磨断麻绳的他们宛如蛆虫般纷纷往牛车外蠕动。
    他们根本跑不了,可是所有人都在跑。
    陆安几乎要被他们挤到了车壁上,他抿着嘴,用脑袋顶开了木窗,去看那个机智的姑娘有没有成功逃走。
    只是一个饥肠辘辘身形纤弱的姑娘,又怎能敌得过身强体壮的大鹏哥,她没跑出多远,就被大鹏哥逮住了一只胳膊。
    那姑娘就死死趴在地上,张口咬住大鹏哥的小腿肉,发出困兽呜咽的绝望声。
    大鹏哥猛地攥住那姑娘原本就稀疏的头发,暴怒之下竟是直接将她提到半空折断砸了下去。
    一条鲜活的生命变成破开的曼陀罗花,盛开在黄土地上。
    陆安霎时间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倒在血泊里徒劳抽动的姑娘。他的眼眶灼热,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为她的执着,为她的勇敢。
    原来这辆牛车里,没有一个被绑来的奴隶放弃过逃跑的希望,除了他,这令他感到羞愧。
    冲击过后,陆安胸膛起伏,手紧紧的攥了起来,他的身体倚在车壁上,缓缓地落下。
    片刻后,大鹏哥宛如老鹰捉小鸡般轻松的一个个把试图逃离的奴隶捉回牛车里,“一日喂一顿还嫌喂太饱了,觉得自己有力气跑路是不是?”
    大鹏哥有意惩治奴隶们,当天再没有给过他们一口吃食。
    夜里,陆安饿到肚皮凹陷,有气无力的躺在牛车里,他想起了几年前生辰,父亲对他的期许是希望他像沙漠里的胡杨一样,顽强生长,成为能够庇佑百姓的苍天大树;母亲则是瞪了父亲一眼,责怪他对儿子太严苛,她希望陆安能够平安顺遂,快快乐乐过完一生就好。
    想起父母,陆安眼眶渐红,但他却始终憋着一口气,没有掉眼泪。因为他知道,他身处在一个在无人回应的黑暗里,父亲和母亲没有办法来救他,他唯有自救。
    陆安下定了决心,他不想再倒在困境前了。
    他一定要逃出来,活下来,才对得起已经在天上的父母对他的期许。
    而后陆安开始养精蓄锐。
    大鹏哥到底是怕饿死他们,毕竟路途上死掉一个奴隶,他就少赚一份钱,所以他偶尔仍是会丢一些硬邦邦的胡饼,闻着还有一股已经变质的酸味。
    陆安悉数嚼咽落肚。
    陆安白日睡觉,夜里起身,一点点挪到马车帘布的边缘,把自己的脑袋钻出去,想要知道自己所处何方。周遭一直都是偏僻荒野,以他如今这副破败的身体,便是磨断麻绳跑了出去,他也很可能会成为野兽的盘中餐,死在荒野里。
    这里并不适合逃跑,他必须沉住气,继续等待机会。
    陆安找到夜幕上的启明星,发现大鹏哥一直在朝着东北方向行驶,而他已经行驶了十个日夜,算着路程,应当是与京城不远了,在往上是一些小城镇,翻过一座山后,便是匈奴,边境有重兵把守,寻常的人贩子可不敢随意跨过。而小城镇民风淳朴,自给自足,对奴隶的需求也不高。所以大鹏哥的目的地很可能是京城!
    陆安心里砰砰跳,京城有大理寺执行律令,有禁军守卫城池,只要他跑出来了,就可以报官,把大鹏哥抓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陆安过的格外煎熬,或许是上天终于听见了他的乞求,他在一日黄昏后,渐渐听得行客熙攘声,他竟是真的透过帘布的缝儿瞧见了大鹏哥把牛车停在了一扇恢弘的城门前,而那扇城门上挂着烫金的牌匾,写着京城二字。
    那一瞬,陆安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他真的到了京城!
    大鹏哥给了守城的士兵一两银子,转身瞧见牛车的帘布不知何时露出了一道缝儿,他赶忙拉严实了去。
    差点就被大鹏哥瞧见了,还好他反应快,陆安后背贴在车壁上,额头全是汗珠。
    可是之后陆安并未如愿找到逃跑的时机,因为他口嘴里被塞了布团,眼睛也被蒙住,被壮汉关进一个与他身形相差无几的笼子里,他能听见周遭人来人往的喧闹,和大鹏哥吆喝贩卖的声音,麻绳捆得很紧,陆安只能像猴子般坐在笼子里被人观赏,连走一步都没有可能。
    索性是壮汉没有堵住他的耳朵。
    从人们的交谈中,陆安察觉出自己并不抢手。他衣衫带血,看得出近期受过重伤,没人知道他有没有伤及筋骨,影响以后干活。何况他长相过于斯文,完全是一副不堪奴役的样子。有人捏了他的骨相后摇头说他这是读书人的骨相,天生孱弱不能拿来做苦力,手里又没有茧子,以前过的是好生活,这种人吃不了苦。当门童又有些老了。而大户人家的侍者都是从小培养在身边才能确保忠诚的,他显然又太大了。而且他好像是个哑巴一样,别的奴隶都会挣扎呓语,只有他永远保持沉默,属实是个残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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