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成豫一口一口勺饭,递往娇嗲嗲地“啊—”着的琪琪嘴前。易愉十指交叉,撑着瓜子脸蛋,懒懒看着餐桌的另一端。
父女俩的身影接下窗外洒落的阳光,宛如一幅圣美洁净的油彩画。反倒是被暗红丝绸帘子隔在阴影下的她,像是这屋子里唯一的多余物品。
她心想,责任,在她和姜成豫间绝对是存在的。
姜成豫留意到她的注视,转头朝她微笑颔首。他温文的脸庞被照得白闪闪地,恍如被罩上了一圈光环。
“把耙!把耙!”琪琪挠住他的衣袖,似是想夺回关注:“我不要吃这绿色的!”
姜成豫偏回身,予琪琪宠溺一笑,哄着道:“这是易愉妈妈为琪琪煮的,要吃下才会快快长大哟!”
琪琪粉嫩的小嘴却泄出咕哝:“可妈妈煮的不好吃”
易愉有些心烦气躁。
她用银汤匙敲了敲瓷盘,自樱桃木餐桌底端遥望他们,幽幽地说:“那邻居,感觉人还挺热情的。”
当时,对门后出现的是一名中年妇女,还牵了一条狗。妇女身形富泰,圆墩墩的身躯上褂着宽松的衣裤,整个人卡住了八成门框。
而旁边那狗,尾巴像蕨类植物蜷成蜗型,耳朵尖的像只小狐狸,却一脸跩样。黑、棕、白叁色相间的鬃毛之下,两粒黑珍珠用看剩食的眼神瞧着她们。
“汪呜!”
“哇!把耙、把耙!”琪琪魂不守舍的在姜成豫身上挥臂,姜成豫面色艰难,正要开口时却被易愉打断。
“这狗挺可爱的哈。”
易愉自言自语地摘下墨镜,居高临下地俯视那条狗。而那狗子也扁着一张脸看回去。
那妇女一愣,扫了一眼这一家叁口,才热情招呼:“哎哎,新邻居你们好!新婚夫妻吗?”又看看那狗,补充道:“我们家家霸很乖的,不咬人。”
易愉抬头扯了个惺笑:“女儿都快叁岁了,”后又继续睨起那狗:“你叫家霸?”
家霸瞧了她一眼,不屑地别过头。
姜成豫还抱着琪琪,摆出柔和的微笑,插进她们对话:“我姓姜,这是我女儿,和我太太。请问贵姓?”
妇人脸色一惊,不由得扯了扯手里的牵绳:“我们也姓江!同根生的,我们这叫有缘!”
但姜成豫又补了一句:“我们是羊女姜。”
“啊啊,我们是水工江。”她又扫了一眼他们,“但无所谓呀,能同住就是有缘儿!”Pǒ➊➑γ.©ǒΜ(po18y.com)
“汪!”犹如能听得懂人话,家霸适时吠了一声,却是对着易愉。
易愉看着牠,打趣地用舌头弹起上颚,嘚嘚作响。家霸虽仍神情鄙夷,却摇晃起健美的臀肌上的短尾巴。
江太太注意到动静,便拽了下系绳:“哎,我这老太婆得先去遛家霸,下次不妨相互串串门子啊!”
语毕,朝他们朝了朝手,一歪一歪地被向下奔去的家霸拖下楼了。
姜成豫仍喂着琪琪,面无波澜地答:“是么。琪琪怕狗,和他们就保持一般关系就行了。”
易愉持续把玩着银汤匙,耸了耸肩。
她是个明白人,她可没错过江太太最初的愣神,以及后来富含掂量意味的视线。
想必是见了衣冠楚楚的姜成豫,以及一身昂贵行头的她,而动了趋炎附势之念吧。
想到这里,易愉在阴影下的红唇自讽地扬起。
她还真是没嫁错人。
可每到了夜晚,脑内又会重播起同个问题。
她是不是嫁错人了?
易愉在淡乳黄的天丝绒床舖上辗转,背景声除了寂静只剩琪琪憨软的呼噜声。
她翻起身,睡袍的滚边在黑暗里闪烁着绮丽的金线。她走至纯白色的婴儿床前,睹了一眼琪琪的睡颜。
看不出像谁。
她和姜成豫同是黑发、同是透着红泽的白皮,同是双眼皮,眉型挺却毛量稀寡。真要说哪里不同,是她柳叶型的眼更加深邃分明、睫毛更长更密,而姜成豫的面容则是清清淡淡。
这不是挺好的么?夫妻脸,连女儿都是二个模子一起刻出来的。
想想叁年前初识姜成豫时,他可是说自己未来没可能会有孩子的。
但现在重想回来,那句话似也不无道理。
认识一年、结婚近叁年,姜成豫总共只和她行了叁次房。
新婚当夜,她才明白过来他不碰她的原因。平时待人游刃有余的他,在床上竟是个不举。而她亦在不明不白的情形下没了处子身。
自那之后,两人对性事避而不谈。但一个月后,因姜成豫表示想要孩子,他们又在每个月她危险期时,陆续做了不像样的两回,直到由验孕棒上出现粗深的红色两杠。
易愉被查出怀胎之后便辞了咖啡厅的兼职。姜成豫薪资高,待她不薄,每个月给她的零花钱除了够她喂饱自己,买四五个名牌包也绰绰有余。
然而房事的部分,琪琪诞生前,姜成豫以安胎之名,没碰她。琪琪诞生后,又陆续借着要她调身体、轮流照顾琪琪、琪琪大了不能让她听等理由规避。
她曾经猜想,这一切或许是因姜成豫对他自己在床上的障碍有所顾忌。可他毕竟大她七岁,她实在没胆劝他看医生,只怕伤着了他的自尊心。
易愉终究是个二十几岁的女人,不可能没有欲望。
惟她也有自尊心。所以她怎就是无法拉下脸,像个小女人向他乞求垂怜。
再说,她是真心喜欢姜成豫的,喜欢到就连他的性功能障碍也愿一并包容。所以,要是她能事先知道,她会在和他结为连理后无得享受床第之欢,她还会选择在二十叁岁就嫁给他吗?
他们的爱情里没有激情。并不符合叁因论的“完美之爱”。
她在在深靛蓝的夜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