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的声音惊动了宫殿里的人。
永寿宫上下跪了一地,魏荀上前给母后请安,站定之后受了小辈的礼数,目光落在林清嘉的身上,正红色的衣裙衬得她面色如玉,神采奕奕又带着初为人妇的娇羞,乌发里是金满池娇纹分心还有祥云嵌宝石掩鬓,这套头面他记得曾见过大长公主佩戴过。
当年德惠大长公主带着这套头面,穿着的也是绯色衣裙,在风中卓然而立,英气十足又勃勃生机,那一幕长久地留在他的心中,今日里没有想到出现在林清嘉的鬓发之中。
她带着这一套头面,将它诠释的温婉安静,是与大长公主截然不同的味道。
魏荀愣了一会儿神的功夫,见着今科状元目光里有些一丝隐忧,看着新娶的娇妻。
见状,魏荀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笑意,朕瞧着世子妃的发饰有些眼熟,一时愣神了,都坐下罢。
坐定之后对着太后说道,这套头面,母后可曾有印象?
太后盯着林清嘉的头面,年岁大了不如魏荀的记性好,经过大公主的提醒,最后笑道:我这记性,当真是一年不如一年,是德惠大长公主带过的头面。看着秦霆轩与林清嘉,笑着说道,皇帝,瞧着两人是不是天生一对。
眼前的男女,男的得了侯夫人的星眸薄唇,女的娇美如同怒放的菡萏。如同画中走出的一对一般。正是如此。
林清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垂着头,耳珠上的耳铛继续轻轻晃动着。
早晨可敬了茶?魏荀问道。
敬过茶了。林清嘉说道。
都见着了谁?魏荀说道。
林清嘉便把早晨的事一一说了。
魏荀接下来问的话让林清嘉与秦霆轩心生波澜,圣上的话太过于平易近人,像是林清嘉的长辈似的,只差说出,若是秦霆轩待你不好,朕替你讨回公道。
林清嘉略带着迷茫的眼碰触到了魏乐芙的眼,她对着林清嘉浅浅一笑。
林清嘉的眼皮一跳,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太后见状,对着林清嘉说起了御花园的风光正好,有几株从姑苏搬来的茶花开的灼灼,让林清嘉陪着圣上去看看,这茶花的品相可好。
林清嘉对上了圣上的眼,温顺说道,民女之幸。
太后留下了秦霆轩,中午的时候,一块儿吃个饭。
秦霆轩朗声应下,他猜到了圣上要找林清嘉的目的,在圣上与林清嘉到御花园私谈的时候,留在永寿宫里同太后说话。
五月的正午本是有些热的,今日里北风吹得厚重的一层云遮住了金色的太阳,留着云层渡上了一层金边,恰似少女裙摆上的祥云纹,金色的丝线耀着眼,飘逸云勾起一卷小尾巴。
魏荀拾级而下,走在前方,绕过了圆顶拱门,走到了茶花面前,你看着茶花可养得好?
林清嘉当真没有想到当真是看茶花,这一株十八学士大半的花朵簇簇开着,颜色不一,姿态翩跹,在春风之中的摇曳,把幽香送到人的鼻尖。
茶花自然是极好的。林清嘉说道。
魏荀轻轻笑了,你没认出来啊。见着林清嘉仍是迷惑,才开口说道,这是你们在姑苏别院里移栽过来的。
林清嘉这才反应过来,再往前看去,果真都是姑苏别院里头熟悉的花木,最为夸张的是,围墙脚新移栽的榆树,枝叶被风吹得招展,正是原先立在她院子里的那一株。
认出来了?魏荀轻笑着说道,树木在冬季栽种容易存活,幸而你们别院里头都是好伺候的,都活了下来。他的手指拂过茶花的花瓣。
林清嘉知道魏荀的盘算,心砰砰直跳,低声问道:别院里头,还有我娘栽种的草药。
那些啊。魏荀像是漫不经心地说道,都在坤宁宫里养着呢。
心中那个最不可能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林清嘉的眼底有一瞬间的迷茫,以寡妇的身份入后宫,甚至做了后宫之主?
魏荀说道,目光温和,原先我就同芸娘说过这事,她不想因为她的事影响了你,不想你太多被人议论,影响了你的婚事,所以一拖再拖。
我原先也想过做后妃就好,芸娘也不在意到底是哪个位置,只怕影响了你,她知道我是只心悦她一人,再没有旁人的。她越好,我越不想委屈她,日子久了,就觉得无论是封哪个妃都不妥当。
就算是再嫁又如何?魏荀最后笑着说道,她当得了皇后。
金光笼在他的身上,人到中年,他没有少年人的锐气,说话自信的笃定,有一种何妨吟啸且徐行的淡然。
林清嘉被这样的笃定感染,不自觉点了点头。
太后的意思,京都多风波,不急着让世子做翰林镀一层金,还是外放的好。魏荀说道,我觉得台州之地便是他一展拳脚的地方,你觉得如何?想了想又说道,原本是想要让他去岭南、南疆一代的。
听到了南疆两字,忽然想到了曾经的那个梦,林清嘉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急急问道,为什么是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