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驭城自然用不着放下身段,只以一种疏离又礼貌的神情周旋。
万盛腾再闹腾,被魏驭城冷淡的目光投掷,也识趣儿地闭了嘴,讪讪笑着拱手,“对不住了魏董,我这人说话粗俗。”
魏驭城却和气一笑,隔空举起酒杯,“万总自谦,雅俗共赏。”
万盛腾受宠若惊,忙不迭地敬了三杯五粮液。
饭局尾声,魏驭城忽然交待李斯文,“那道鱼,打包一份带走。”
李斯文奇怪,魏驭城的饮食习惯一向精简,从不吃宵夜。就算是带给别的人,他印象里,钟衍也不是爱吃鱼的人。
万盛腾对魏驭城点头哈腰,送其上车。
车门一关,那点温和之色消失殆尽,魏驭城眉间冷淡,吩咐道:“以后别再来这。”
过于艳俗的风格,入不了魏董的眼。
李斯文表示知道,刚要让司机开车回公司。
魏驭城淡声说:“顺路,去接钟衍。”
城东跨江,一座城市,两个方向,这路顺得有点长。而到林疏月家楼下时,李斯文也终于明白,那道打包的清蒸鲈鱼,是给谁带的了。
李斯文:“我给小衍打电话让他下来。”
魏驭城抬了下手,推开车门下了车。
刚到门口,就能听见里头传来的欢声笑语,再仔细一听,应该是在斗地主。钟衍嚎叫连连,“我怎么又输了啊!”
魏驭城不自觉弯唇,就他这水平,输才是常事。
那俩姐弟,都精。
他敲门,趿拉拖鞋的声音由远及近,林疏月还沉浸在轻松气氛里,一张笑颜那样纯粹,可在见到魏驭城时,蓦地一收。
这个神情转变,未免过于伤人。
魏驭城不悦地沉了沉眼,说:“我来接钟衍。”
林疏月回头喊:“小一班钟衍,家长来接。”
她也意识到刚才的表情不那么礼貌,于是用委婉的方式来缓解。不用明说,魏驭城感受得到。此刻他舒展的眉头,便是有效的佐证。
钟衍自个儿都愣了,“我靠,有生之年我还有这待遇!”
魏驭城倒也直言不讳,“你没有。”说完,他的目光落向林疏月,在她面前,无加掩饰。
他把打包的鱼送给林余星,整个人都温和起来,“上次看到餐桌上有一道剩下的鱼,猜想应该是你爱吃。今天这家餐厅的鱼做得不错,你尝尝。”
林余星惊喜,好感值蹭蹭上涨,“谢谢魏舅舅,其实是我姐爱吃。”
魏驭城没接话,略微颔首,然后带钟衍离开。
“还热的呢。”林余星打开包装盒,“姐你快来吃。”
鲈鱼处理干净,汤汁浓郁,一点都没软塌。林疏月却没有丁点食欲,她盯着这条鱼,觉得这就是魏驭城的化身,下一秒就能在她面前蹦跶。
林疏月跟夏初说了这些困惑,“你觉得他想怎样?”
夏初:“就是顺便给了条鱼,我觉得没什么吧。”
林疏月敏锐且敏感,列举出魏驭城许多反常。
“他故意划破手,为了让你给他扎伤口??”夏初不可置信。
这番自述,尴尬得很,林疏月自己都微微红了脸,“也许是我多想,但我还是得阴谋论一下,我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夏初:“你没得罪他吧?”
林疏月想了想,回:“那一晚,我自己先走了,算吗?”
夏初发了个惊恐的表情:“等于说是,你用完就扔,这还不叫得罪?”
林疏月愣了愣,“我以为这是共识。”
“再共识,起码的尊重也要有吧。”夏初说:“就像去别人家做客,走的时候也要跟主人道个别。”
“他不是主人,我和他是自愿平等。”
“这就有点钻牛角尖了啊,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林疏月一想,好像有点道理,她犹豫:“那现在该怎么办?”
夏初出主意:“再续前缘,把之前的补上?”
“不可能。”林疏月说:“我现在只想赚钱。”
“那他也太惨了,失身又破财的工具人。”
林疏月懒得回。
很快,夏初又发微信:“给他点补偿吧,虽迟但到,让他消气,就不会再这样拐着弯儿地各种提醒、暗示你了。
没办法,谁让你摊上个这么小气男人。”
其实很多年后再回看,这番对话有多滑稽无厘头。但对此时的林疏月来说,当局者迷,什么剑走偏锋的方法,都有那么几分可信度。
她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把所有矛盾点往这个洞里穿插,别别扭扭得竟也都能串通。
如果是补偿,什么东西才合适。
林疏月第一排除了钱。在这方面,她与魏驭城相比的资格都不够。以前也送过赵卿宇礼物,衣物太贴身,得避嫌。昂贵的古玩字画她也送不起。第二天去商场逛了几圈,最后谨慎选了一对袖扣。白金材质,一个不随流的小国小众品牌,林疏月心底认为,这和魏驭城的气质很搭。
当然,价格不菲,也彰显了她的诚意。
周三,魏驭城一如既往地“顺路”来接钟衍。走的时候,林疏月低声叫住他,“魏先生。”
魏驭城脚步顿住,钟衍也转过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