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沈绛下车,冲着赵锦微微一俯身:“小女乃是衢州人士,进京访亲。没想到路过此处,遭遇山匪。幸得大人及时赶到救得性命。大人救命之恩,请受小女一拜。”
“姑娘客气了,赵某乃是望县父母官,剿匪是本官的分内之事。”
沈绛称赞:“望县百姓有大人这样的父母官,实乃幸也。”
好听话,谁都喜欢。
况且是从美人嘴里说出来的,赵锦得意的伸手捋唇下短须,脸上皆是志得意满。
此时,他才想起正事,问道:“我请姑娘下马车,是为了这匪首葛贵之事,不知是哪位壮士将他斩杀,这贼子可是害了不少无辜性命。”
沈绛面上不显,心底却好笑:因为那位‘壮士’正是区区在下。
不过她朝葛贵的尸体看过去,只一眼,脸色刹那白如纸,唇瓣微颤,身体一晃居然就往一旁的阿鸢身上倒过去。
幸亏阿鸢谨记着刚才她说的话,及时将她扶住,并着急大喊:“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沈绛靠着她,小声喘息:“无妨,我只是乍然见血,有些晕……”
“大人见谅,我家小姐自幼便见不得血,况且这尸身如此吓人。”
阿鸢立即明白,这就是小姐说的见机行事。
虽然她不懂小姐的用意,但是照做便好。
赵锦说:“都怪我思虑不周,姑娘乃是闺阁女子,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还请姑娘先上车歇息吧。待我询问过,便可让你们离开。”
本来赵锦也只是想问问,是谁杀了葛贵。
之前葛贵作案,有受害者家属出了赏银,如今人死了,赏银也该给。
沈绛重新上车之前,看见赵锦去询问卓定。
卓定是机敏的性子,瞧见沈绛装晕的一幕,便猜测,小姐是不想让人发现她杀人的事情,毕竟片刻杀了如此彪悍凶恶的匪首,实属匪夷所思。
他三言两语,把事情引到自己身上。
沈绛坐在马车里,因为官兵来的太快,车内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擦拭。
血腥味在狭窄的车厢里弥漫着。
那样浓郁。
*
不远处山头,一辆马车停在一旁。
穿着一袭蓝衣劲装的少年,看着站在山崖边的人,问道:“公子,您看了这么久,不过是一窝山匪,有什么好看的?”
只见站在崖边的这位公子白衣胜雪,肤白却更胜衣,黑眸如星,蕴着薄薄一层笑意。
他手持一柄千里镜,此时放下,回头望过来。
“有趣。”
清明好奇道:“什么有趣?”
白衣公子语带轻笑:“兔子搏彘,竟也能赢。”
“不是兔子搏鹰吗?”清明奇了,他说:“兔子还能将猪打架?居然还赢了,这得是多凶狠一只兔子。”
他边说边感慨。
白衣公子手里的千里镜乃是宫中贡品,早将那个匪首从闯上马车到最后被人一脚将尸身踢下来的过程,看了个清清楚楚。
至于后来那个纤细的身影下车后,佯装倒在自己丫鬟怀里的一幕。
也是尽收眼底。
于是白衣公子边往马车走边笑,低低一声笑,回荡在山涧:“确实是一只凶狠的兔子。”
第3章
还未到京城,路上就遭了这么一下。
十来个护卫也伤了三个,而且伤势还不算轻,因此他们只能转头回了望山县。
请了县城里最好的大夫过来问诊,又叮嘱一定要用上最好的药。
沈绛这才放下心。
待她回了房间,思虑了半晌,又让阿鸢把卓定叫了过来,她说:“我知现在说这话,难免伤了大家的心,但是今日这一遭让我重新想了许久。”
卓定默不作声,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在去京城之前,我已将如今的情形都说与大家听过,如今长平侯府……”沈绛突然一笑,神色淡然:“已经没有长平侯府了,圣上抄家夺爵的圣旨已下。父亲深陷囹圄,我上京凶险重重,或许连自身都保不住,更无法护佑你们,给你们一份好前程。”
“所以在这里,我再给你们选择一次的机会。”
早在衢州的时候,沈绛下定决心进京,就将家中值钱物件都卖了个干净。
她需要银子。
家中伺候的仆从大多都是几代的老人,她直接发还了卖身契,还给了一笔遣散费。
至于这些护卫,就是当初执意不走的人。
沈绛也需要人护送上京,便将他们留在身边。
她本以为提前送了密信给官府的人,会万无一失。
没想到今日还是伤了三人,唯一庆幸的是没有人死去。
就连后来那个雇来的马车夫也被找回来了,他是扔下马车自己跑掉的。
沈绛说:“若是有人想走,我依旧会奉上银两,感谢这一路的护送。”
卓定皱眉:“我们都愿誓死追随……”
“今时不同往日,”沈绛打断他的话,“你代我再去问一遍,若有想走的,不用藏着掖着,哪怕今日便是走了,我心底亦不会怪罪。”
“属下遵命。”
卓定见她主意已定,只得转身离去。
他走后,身后的阿鸢立即说:“小姐,我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