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烛火映照出她温柔而斜长的影子,她从来都是这般坚韧的人,不到任何时候都不会放弃生的希望。
直到带着三两侍卫鬼祟前来的谢三老爷以“大嫂,你且去陪葬吧”的名头,让她撞于棺木之前。
“抬头三尺有神明。父亲,你都不会做噩梦吗?”谢三老爷的儿子终于忍不住,红着眼睛问出了口。
谢三老爷摇摇头:“儿啊,你就是太过心慈手软。一山不容二虎,不是你爹爹死,就是你大伯死。我就算不为了自己,总得为着你们这些儿孙辈拼上这么一回。再说了,给自己的夫主陪葬,本就是女郎应尽的职责,我这也是在帮大嫂一把啊。”
“老身也来帮你一把,送你上西天吧。”还不等祈华郡主回应,重重的拐杖落地声已经传了进来,谢老太太抹额上的大颗明珠在熠熠生光,眼睛不因为年迈而浑浊,反而是因着岁月的沉淀而散发着睿智的微芒。
“母亲。”道出这句的不是哽住的谢三老爷,而是眼角微红的祈华郡主,“我真的不知大哥和大嫂他们……”
“老身晓得的,这事情怨不得你。”谢老太太沉声道,“是我教子无方,居然把谢府放到这么一个孽畜的手上。”
谢三老爷完全怔住了,嗫嚅道:“是母亲你太过偏爱于大哥。明明,出身名门的大嫂也好,从小德才兼备的大儒也好,全都偏着他。儿子也只是想着能讨一门高门大户出来的媳妇而已,这样也错了吗?”
“这就是你杀了你大哥和大嫂的理由吗?”谢老太太微微躬身,似乎想把这个酒醉的郎君细细地打量清楚,“你若是这么恨老身,何不冲着我来?”
谢三老爷从酒醉中清醒过来:“儿子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是一时情急,太过于思慕祈华郡主了,这才犯下错事,桩桩件件都是因着我的妻儿啊。母亲,我知道你定然是愤怒的,可我实在是一颗心扑在她身上,整个人都失去了神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到了这种时候,谢三老爷想的不是别的,而是先把身上的孽障往其他人的身上堆。
“那么父亲要怎么解释二皇子姬将勤的事情呢?”许是过多的愤怒堆积在一起,二小姐谢涵秋反而淡定了下来,她微微笑道,“父亲曾说天地君亲师,于是您就把梨贵妃教到了床榻上去吗,您就是这般爱重母亲的吗?”
谢三老爷瞠目结舌:“混账东西,你胡咧咧什么呢?我何曾犯下过这种事?”
祈华郡主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差点没站住:“涵秋,我知道你生气,然而这种构陷今上的事情,可不是随便胡说的。”
谢涵秋转头忘了母亲一眼,深深叹口气:“母亲,您知道我的性子的,我何必来诬陷自己的父亲?”
“当时你和梨贵妃谈话的时候,我就在屏风的后面。”谢涵秋转回颓唐坐在椅子上的谢三老爷,声音很低,“还记得你听到的猫的动静吗?那就是我。”
她实在是失望至极:“那日是梨贵妃邀我进宫叙话的日子,我还问过父亲哪件衣衫最为适宜,您全部都忘了吧。”
也许是所有事情都清清楚楚地摊开来,谢三老爷反而不辩驳了,他露出个无赖的笑模样,“那又怎么样?现在府里头只有我这么一个三老爷,谢家就只能交到我手上,不是吗?”
“不是啊。”有清甜的女声传进来,阿笙跨进门槛而裙裾不惊,“这不是还有我吗?”
谢老太太的手也不再颤抖,她拍了拍阿笙的肩,微微一笑:“本来就是大房的东西,其他的账放到后面算。你还是先把谢家的东西理清,还给大房的人吧。”
猛地一扭头,谢三老爷厉声道:“夫人,你就这么看着吗?咱们是一房的人,同枝连气。我要是不好,你难道以为你和孩子还能好吗?”
谢三老爷的儿子彻彻底底地失望了,原本对高大父亲生出的渴望在此刻尽数碎裂成粉末,连捡拾起来都做不到。
父亲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他攥着陈年的旧稿,奇怪地想。
“听起来是挺不容易的。”祈华郡主面无表情,“所以说,我之前就讲过,咱们和离不就成了。孩子我都带回娘家,也不用你这个好父亲挂心,还能好好照顾照顾那位缺了一条腿的皇子姬将勤,你看如何?”
谢三老爷目眦欲裂:“好啊,我就知道你背着我偷了别的汉子,早就等着说和离了吧。你休想,奸..夫淫..妇!”
他呸地一声,唾沫就溅在祈华的裙底,尽显出一个被背叛的老实夫主的愤怒。
这种时候,依旧要记得用子虚乌有的丑事来泼对方的脏水,也不知道这对他有什么好处,还是只是想着,共沉沦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与此同时,他也完全忘记不到一刻钟前,他才自己承认了确实和梨贵妃有了首尾,甚至还留下了一个只知道奸..污公主的二皇子。
然而他表面上看着凶狠,在看到穿着铁甲的侍卫气质森森地上前一步时,内心却是瑟缩的。
于是一时之间,只能听见男人呼哧呼哧的急速喘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