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分为初选次选及殿选三次选阅,主要由户部组织内务府经办,所有符合年龄的满汉蒙军旗女子皆由各旗主呈报,从神武门由内务府太监引领入宫, 头轮选阅由内务府总管太监操持,主要是相看各人体貌, 太高不行太矮不行, 过胖不行过瘦也不行,太黑不行白得像病秧子不行, 脸上有痣不行身上有疤不行,声音粗哑不行有体味更不行,还有内务府嬷嬷专门在房里守着要验一验私密之处,皇宫大院可不敢冒给皇帝带绿帽子的风险。
这般那般下来,能留到第二轮的也都是标标致致,水水灵灵的了,或是实在出身家世不错,总得留些面子不好第一轮就筛掉,以免妨碍日后婚嫁一不小心就结了仇的,后者嘛,上头心里也多少有数,横竖也不会影响到大选结果,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有人陪跑,到了此番,便不再是内务府太监嬷嬷能够做得了主的了,除了日常教授礼仪就是等到宫中太后或高位妃嫔的筛选了,若皇帝有意第二轮也有来看看瞧瞧的,到了弘晖这儿,他自是不会巴巴的跑来看什么第二轮选阅,也没得什么后宫,自是就由舒兰一人拍了板——
作为一个皇后,作为能让最讲规矩的四爷都满意的皇后,舒兰自是有着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看待自己个儿亲生儿子的人生大事自然也有一番想头,孩子虽是有主见也不怕被个女人左右,改朝换代之时却也没必要去赌那些个麻烦,女人看女人总是比男人看女人来得准,端坐在后宫里这么些年舒兰也不是白看着的,便是看着略有妖娆之姿的,瞧着就是精明厉害会算计的,还有那些看着老实本分眼珠子却滴溜溜转个不停,俗称憨面刁的,一手便又刷了一多半下去,余下最终进入殿选的,除了西林觉罗、瓜尔佳、觉尔察三人外,竟也只剩下了寥寥二十余人。
是以,能走到弘晖跟前叫他看上一眼倒也是真不容易——
殿中弘晖一人端坐在主位之上,即是退位再是上心,胤禛也不会于理不合的来亲自看儿子怎么选儿媳妇,只千叮咛万嘱咐舒兰好好帮着瞧着,一国之母切记不可叫弘晖乱来,又叫舒兰一通晖儿什么时候乱来过的话给堵了回去,可嘴上说着不管了,端坐在寝宫里翻着书页却是不知道多久没翻过一页了,直叫一旁伺候着的弘晙低着头闷笑出声。
舒兰和景娴陪坐在次位,按理说这皇帝选秀没有长公主陪选的道理,可谁叫景娴独得太后和太上皇欢喜,又是皇帝的亲妹妹呢?反正左右也不会干预到什么,宗室自也懒得在这上头讨嫌,景娴黑溜溜的眼珠子大大方方从前排秀女身上一个个转过,说起相似,景娴可以是说是舒兰二子一女之中性子最像胤禛的了,看着那满头珠翠的就不喜欢,俗气!弱柳迎风也不喜欢,看着小气!一排统共四个秀女,竟只有最右侧一个还稍稍能入眼一些,便是不由得撇了撇嘴。
舒兰含笑拍了拍景娴的手背,示意她不要调皮,转头看向端坐在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弘晖:“皇帝,你看如何?”
弘晖带上了点笑模样:“额娘做主便是。”
这是不喜欢了?
舒兰挑了挑眉,抬手接过随侍太监递来的册子,一水儿的满军镶黄旗,宗室里头适龄的够不上这样的家世,够得上的又是挑续弦,眼下瞧着也不是□□生,就也不必白瞎了这等家世模样儿了,省的又生出什么心思,随意挑两个汉军旗也就罢了,然这几个里头却也不能一个都不留,指甲从册子上一一划过,终是挑了最右侧略显高挑的女子,“舒尔根觉罗氏,留。”
一批换走又上一批,可瞧了前面的光景各自心里却不由得打起了小九九: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怎的叫太后选了?是他不喜欢前头那几个模样还是什么意思?太后又是什么意思,竟是四个里头只留了一个,这是不想叫后宫进太多人了?
心中百转千回,动作上不自觉便带出了些不自然,坐在上头的都是人精,收入眼底自是不由得摇了摇头,宫中岁月漫漫,又与前朝紧紧相连,自己都稳不住又如何统领六宫?一来二去又是刷了好些个,除去准备指婚宗室的,宫中留牌竟是不留几个,叫原本不动如风的舒兰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日头渐移,选秀正是流火八月,无论是殿内殿外的折腾了这么半天都胸闷头沉得很,眼瞧着母后皇太后的眉头越皱越紧,自有机灵的太监上前侍奉:“皇上,是否先用膳再继续?”
“如此,朕倒有个想头。”弘晖向来至孝,眼下却是破天荒的没有直接应下,而是朝着自家额娘眨了眨眼:“皇后不光是朕结发之妻,后宫之首,也是天下女子之表率,正当是妇容言功无不具足,朕便是突然有个想头,正巧膳时,便由尔等各准备上小菜一样,替朕侍奉了太后权当敬孝了如何?”
大清自圣祖起便深受汉文化影响,虽说满蒙二旗不似汉军旗那般苛刻,适龄选秀的却都会被拘在家中读上几遍女四书,学学女红烹厨,不用开口成诗挥墨成画,也总得学上一两门技艺,而往常殿选时也确实都会叫秀女展示一二才艺,但多是书画琴舞,然不管众人心中如何思量,面上却也不敢显露满分,纷纷福身称是暂且退下。
“皇帝,你这是?”
饶是自家亲儿子,舒兰也有些闹不懂弘晖的用意了,打小就不是重口腹之欲的孩子,怎么破天荒的叫秀女们下厨了?在她看来,皇后能有几回下厨的机会,即便有了不得是宫女嬷嬷们万事准备齐全装个碗便算是亲手做的了,而琴棋书画什么的,有着董鄂妃的前车之鉴,舒兰也觉得没什么必要,哪怕懿旨也不需皇后亲自写,所谓贤后说得可从不是这些,而是有过人的胸襟和够远的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