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跑了两个宫,身体上虽是有些疲累可是心里到底是没多的负担,可随着离永和宫越来越近,舒兰却是不由得慢慢敛起了唇边的笑意。
永和宫坐落在紫禁城的东六宫,虽说是跟方才去的富贵大气的宁寿宫没得比,却也是处处精致,只是一切太过精致总是让人难免生出些距离感,就如同德妃一样,整齐正式的宫装,插满了珠翠的发鬓,描画得精细的妆容都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可同时也让人觉得高高在上难以亲近,只能一切按着规矩来——
“得了,起来吧。”
德妃的容貌并不算出挑,当然这是放在缺什么都不缺姿色的皇宫来说,只是她的眼角眉梢之间透着顾沉淀,气质也显得很宁和,没由来的便是让人觉得安心和放松,不过在胤禛和舒兰二人看来,饶是对方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却也能感觉得到其中的疏离——
“你们去了乾清宫又刚从宁寿宫出来,想必该说的皇上和皇太后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我便也没得什么好多啰嗦的,也省得折腾来折腾去让你们累得慌,横竖瞧着你们都是懂规矩知分寸的人,想来是能够将日子过得不错。”
“是。”
德妃这话从明面上来看似乎是极为体恤自家儿子和儿媳,怕他们接连折腾了两天吃不消,可是听在习惯了这样态度的胤禛和多早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舒兰耳中,却是知道对方纯粹是懒得多说,而德妃显然也不在意他们听了是什么感觉,很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胤禛,老十四近个儿开始学写大字了,你一向在这上头得皇上夸赞,便去后头瞧瞧吧。”说到胤禛,德妃面上的笑意倒是真心了点,可是将打发人的话说完之后,再度将目光转到舒兰身上又变得公式化了起来,“我跟你媳妇说说话。”
话说得这份上,饶是胤禛心里再不舒坦也只有告退的理儿,而舒兰虽然知道德妃没那么容易打发,可正经婆婆要跟新进门的儿媳妇说教上一二却也是无论放在哪家都是合情合理的事儿,便是垂下眼眸掩过了其中的不耐,端得一副恭顺老实——
“儿媳谨听额娘教诲。”
“也没得什么教诲不教诲的话,不过是成了一家人以后相处的时间很长,我既是你们的额娘总是要为你们操心。”
“多谢额娘体恤,儿媳若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还望额娘能多多指点。”
“嗯。”
舒兰知道对方这是在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心中冷然面上却是半分不显,看着嬷嬷端着茶盏立在一旁还有眼色的接了过来递了上去,德妃无论心里头有什么计较,也没有在这上头多做什么为难——
“皇上一直就说费扬古府上教养好,如今瞧着倒是不错。”
“儿媳只是谨遵本分,当不得额娘这般夸赞。”
“在这宫里头,活下来容易活得好却不容易,就像是这规矩人人都懂,最难的就是知道本分拿得住分寸。”德妃抬眼看着舒兰,稍稍挑了挑眉,“听说昨个儿新房里头挺热闹,你跟妯娌们也聊得很是热乎?”
“嫂子们都是和气的人,妹妹们也都乖巧可人,说着话倒是也让人觉得不那么紧张。”差不多的话从胤禛嘴里说出来是体恤,可在德妃这儿却是明显带着深意,舒兰心下了然对方这是想要拿大福晋那一茬儿做筏子了,心中不由得顿时有了计较,只是面上却是端得不温不火,“只是儿媳愚笨,想要捡着好听的话儿凑趣却似乎是没说到点子上,最后还是嫂子们和妹妹们打的圆场。”
“你愚笨?还没说到点子上?”
舒兰早就了解德妃是个什么性子,但凡她想要发作便是无论你说什么都能找得到由头,而一点不出她所料的,话音刚落便只见德妃将茶盏往桌案上一磕,虽不算重也让人心里突了一突——
“我瞧着你昨个儿那股子机灵劲儿可不像是愚笨的人,没说到点子上都将你大嫂给堵得没话说了,若由着你说到点子上了岂不是那会儿就得闹开了去?”德妃面上的笑意一冷,“看着你也像是个懂规矩的,怎么连长幼上下都分不清了?甭管你大嫂说了什么闹得好看不好看,往外头说那都是她的不是,可你这么一搅和话还能听不能听?就是胤禛,不是也得被你累得面上不好看?”
“额娘教训得是,是儿媳的不是。”
“在皇家最是讲究个多做少说,祸从口出这样浅显的道理就是寻常宫人都知道,你要知道你现在代表的可不是你们乌拉那拉氏,而是胤禛,甚至是我的脸面,在你看来或许不过是妯娌间的小摩擦,可到了我这儿,岂不是白白的得罪了惠妃?”
舒兰心中一片冷嘲,旁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这宫中主位统共就这么几个,各自都有儿子便都是阵垒分明,饶是面上一团和气私下里却是早就较上了劲,而其中,宜妃便罢了,毕竟老五养在了太后跟前老九又还小且又本身是个爽利人,多是哪头都不多得罪,而荣妃是资历最老的宫妃之一,早已是人老色衰失了宠爱向来就是个低调的……
这样一来,正是得势的惠妃和德妃关系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别说前者觉得胤禛是太子党跟自家儿子作对,后者又几次三番被打了脸,是以,其他的就算了可拿着这个做筏子却是直让舒兰觉得可笑得很,而果不其然的,这前脚的话头刚落后脚便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