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身子不适,怎么不见请太医?”
小宫女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周韫朝时秋看了眼,身后顿时有个小太监朝太医院跑去。
小宫女惊呆,想拦,却找不到借口阻拦。
“母后身子不适,臣妾若不进去看看,岂不是不孝?”
周韫拢了拢大氅,将小脸藏进狐绒中,她手中还捧着汤婆子,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冷得脸色稍稍发白。
刚在慈宁宫说皇太后身子不适,才不去打扰的她,在说出这话时,丝毫不觉得脸红。
孟太后在殿内,还不待得意,就听见外间一阵脚步声,她脸色一变,刚站起来,就见珠帘掀开,周韫一行人走了进来。
她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怒不可遏:
“没有哀家允许,谁准你进来的!”
一进慈安宫,殿内烧着地龙,周韫就没有冷得那么厉害了,她身子稍稍放松,睨向孟太后:“臣妾听说母后身子不适,心中担忧不已,这才不顾母后意愿闯了进来,还请母后恕罪。”
说罢,她装模作样地服了服身子,遂后,不等孟太后叫起,就站了起来,眯着眸子,笑着说:“母后身子不适,竟无人请太医,可是宫中奴才伺候得不精心?”
她话中大有将慈安宫奴才换一批的意思,将孟太后气得抬手捂住胸口。
孟太后本就不得先帝宠爱,这慈安宫的人手,算是她仅有的心腹了,哪能让周韫真的换了去?
她一气,就坐了下来,捶着胸口哭:
“哀家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摊上你这么个不孝的儿媳妇?!”
“你一日不气死哀家,心中就不舒坦,是不是!”
孟太后不聪明,但她却知晓,“孝”一字,就是她的立足之本,是她拿捏周韫和傅昀的把柄。
周韫错愕,没想到,短短一段时间,孟太后居然比之前愈发豁得出去了。
在一群小辈面前,坐下就哭,这事,她都干得出来?
若是往日,周韫还可不理睬她,可今日,她本就带着目的前来,倒是不得不受制了,她挤出一抹笑说:“母后这是作甚!臣妾只是关心——”
“关心?”
不待她说完,孟太后就直接打断她,冷笑着说:“皇后的关心,哀家可受不起!”
“你别以为哀家不知你打的什么算盘!”
“哀家还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宫中!”
这句话,就有些严重了,钱嫔等人脸色顿时骇得发白,一群宫人砰一声跪地,瑟瑟发抖。
周韫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
傅昀和太医进来时,就是听得这一句,太医险些双腿一软,恨不得自己聋了去。
“母后在胡言乱语什么?”
殿内一寂,回头去看,就见傅昀阴沉着脸色进来。
周韫一见他,就生了委屈,眸子泛红地看过去,一进慈安宫就被指着鼻子骂,她何时受过这气?
孟太后被傅昀的话气得够呛:
“哀家胡言乱语?你不如问问你的好皇后,她一来就寻借口想换了哀家宫中的人,是何意思?”
她被当时御膳房送的膳食搞怕了,一心觉得周韫想让她死在宫中。
“自她进宫后,几番针对哀家,皇上,你是瞎了吗!”
不待傅昀说话,她就胡搅蛮缠地捶着胸口哭道:“哀家命苦啊!生了两个皇子,一个早逝!一个不孝!哀家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众目睽睽之下,饶是周韫,也不敢背着这骂名,周韫捂唇,仿佛要哭出来的模样:“母后何出此言?您这般,岂不是想要臣妾的命吗!”
孟太后所言传出去,她少不得遭人唾骂,这句要她命,倒说得不算错。
遂后,她掀开裙摆,跪在了孟太后身前,她一跪,这满殿的人,除了傅昀,皆跪了下来:“皇上日日忙于前朝事务,后宫事宜皆交由臣妾打理,母后若是心中不满,怪臣妾就是,何必将皇上牵扯上!”
此话一出,孟太后不由得在心中骂周韫装模作样,她抬头去看傅昀,果真就见傅昀阴沉下脸。
傅昀眸子皆寒地看向孟太后,他不信,孟太后不知她说的话传出去是何后果,可她还是肆无忌惮地说了。
须臾,他弯身,将周韫扶起来,话音冷漠地不余一丝情感:“太后病糊涂了。”
殿内倏地一静,病糊涂了的人,说的话,自然也是胡言乱语。
孟太后不敢置信地看向傅昀,就连周韫擦眼泪的动作也是一顿,却听傅昀平静地说:“还不将太后扶进去休息?”
话落,孟太后还想说什么,却被宫人强制送进内殿,哪里还顾得上她的身份。
其余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周韫也轻着呼吸,待出了慈安宫,才小声地问向他:“那如今,年宴该怎么办?”
傅昀垂头,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去,眉眼不抬:“皇太后,就够堵住他们的嘴了。”
周韫松了口气。
下一刻,她又偷偷觑了眼傅昀的脸色,绞着帕子说,堪堪地说:“我是不是搞砸了?”
她本来是想请两位太后一同出席的,连傅昀昨日都说了,让她在慈宁宫等他。
傅昀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她向来如此,怪不得你。”
他本就对孟太后没报希望,倒是委屈了她,不仅被骂了一顿,还被迫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