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段云笙听其说完,立刻告辞,去了镇南的段公庙。
“小仙今日占卜,知有恩公故人来访,想必便是三位了。”
此时已经过了酉时,庙门早已关上,但他们三人才到门上,便听一男声说道。抬头一看,就看见半开的庙门上已站了一个穿着青衫的书生模样的青年,像是早已恭候了多时。
“先生。”段云笙拱手打了声招呼,便径自进了庙,走到供在庙中央的石碑看了一眼,轻轻叹了一声。
碑确实是她们段家先人的碑,但碑中所附的灵却不是人魂,而是……段云笙转头看向挂在背后墙上的断刀。
是她先人的佩刀天长日久生了灵。
她抬手,往那短刀中输入了一段仙力,那刀刃下方便立刻化出一个穿盔甲配长刀的虚影。
“恩公!”那青年书生立时上前喊道。
而那一身将军打扮的虚影却先看向了段云笙:“尔乃段氏后人?”
段云笙看着他点了一下头。
“好。”那刀灵道,“主人守护一方百姓之愿,终于有人继承了。”
说着,那刀灵便伸出了一只手,手中化出了一块乌黑的缺了一个角铁牌,递给了段云笙。
段云笙默然接过铁牌,这铁牌原被供在他们段家的祠堂之内,乃是她曾祖之物,上面只刻着一个字:人。
段家人忠,忠的不是君是国,守护的是生活在这片国土之上的百姓。
她祖母曾这样和她说,人,作为万物之灵长,要论暴力体格远不如猛禽巨兽。但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群中总是会有愿意负重而行的强者,在尽自己所能保护弱者。
段家人强,则民安……
段云笙握着残破的铁牌,愣了半响,才道:“我们回去吧。”
“檀越……”昙音看了一眼她握着铁牌的手,张了张口,最后却又只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回到妖都之后,昙音回了侧殿。而殷九玄同段云笙进入内殿之后,就拉起她的手道:“阿皎,那些事与你无关。”
段云笙默默看向他,目光平淡而自持。
许久之后,她才挣开他握着她的手,只道,“我想去看看阿元。”
殷九玄忙道:“好,我陪你去。”
段云笙沉默了一会儿,道:“随你吧。”
二人到了暖阁,此时阿元已经睡了,身旁有小玉陪着她。
段云笙静静垂眸看着窝在小玉身侧安睡的阿元,面上难得的浮现出了些许笑容。
“姐姐……”阿元喃喃呓语了一声,踢掉了盖在她与小玉身上的薄被。
段云笙弯下腰,为二人盖好被子,便又出了暖阁。
“阿皎,只要你喜欢,阿元可以一直陪着你。”到了毋吾宫内殿之后,殷九玄突然扶住段云笙的肩说道,“哪怕是佛子,你若喜欢,也可以一直留在身边。”
“若是还不够,无论你想将谁留在身侧,即便是你想如人间帝王一般设置后宫,我都可以满足你。”他说道,说的那样理所当然,仿佛这世间所有生灵都是他手中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偶。
段云笙一愣,觉得他这话荒唐,却又觉得这样荒唐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又十分平常。
“我累了。”她低声道,并不想与他接着讨论下去。
因为她知道他说这样的话的目的,他始终都想留住她,不愿意她去管什么天命。
但这件事她要自己来决定。
身为仙家的责任,身为段家人的操守,这些她都明白。阿元对她的不舍,殷九玄想要强留的心,她也知道。但这一次,她想放下这一切,只是扪心自问,如果她只是她,她看着苍生有难,天地有灾,她救不救?
她不喜欢天界的绑架,但她知道即便放下这一切,她心中的答案依旧没有改变。
她始终是仙身人心的段云笙,有着一颗己所不欲便也不希望他人承受同样苦难的凡心。
她这一生竭力挣扎,依旧无力逃脱命运摆弄。她苦,苍生也苦,她因无法反抗殷九玄而失去家人亲友,她便不想看到苍生因为他们无能为力的妖瘴而失去家人,失去所爱的一切。
“阿皎,你不要逼我。”殷九玄见她如此,望着她的金瞳中逐渐升起暗涌,竭力克制着的欲念也开始涌动,“上古有痴心妖蛊,无论仙妖神魔中蛊之后,便会忘却世间的一切,痴恋施蛊之人,别说是一滴眼泪,即便是要食尔髓饮尔血,尔也甘之若饴。”
殷九玄推着她一步一步往前,将她逼到背贴着墙,微微俯下身,与她相对而视,金黄的眼中叵测森然。
“可你知道我并不想对你做那样的事,我知道那样得来的一切都是假的,但若阿皎注定要离我而去,那么我想能留住一个虚假的阿皎或许也是好的……”
他一手撑着墙面,一手轻柔地拂过段云笙清冷的面庞,语气变得更加温柔:“阿皎,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你可以喜欢任何人任何事,只要你喜欢的,你想要的,我绝对不会去伤害毁坏,我会让你喜爱的一切都陪伴着你,直到你厌倦为此。但你,绝不能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