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晟半垂着视线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却肯顺着她的话取东西。
其实沈姒也就会煮个餐蛋面。
顶多再加上两道菜,还是从前为了讨齐晟开心,在别人反复指导下完成的。
沈姒虽然是被收养的,可她养父母从未薄待过她,自小到大在能力范围之内娇养她长大,她十指不沾阳春水,没吃过太多苦,没学过做菜。
有时候人的机遇很难扯分明。
她的亲生父母遗弃她,以至于长大之后,调查了一半她就不敢再继续探寻真相,怕戳到伤心处;可她遇到的养父母待她如亲生,她度过了非常安乐的十几年;后来一场车祸毁了她全部,可她又因此遇到了齐晟。
也许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恍惚了片刻,沈姒一不小心切到了手,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有血珠突突地冒出了指尖。
听到这边的动静,齐晟快步过来,一把扯过她的手,在灯光下察看了下她的伤口。他微蹙了下眉,冰冷的语气里夹杂着紧张,“怎么回事儿?”
沈姒本来还以为他要说“怎么切个菜也能走神”,结果他没有。
齐晟声线偏低,“疼不疼?”
“没事儿,这里有创可贴。”沈姒从拉开柜子,拿出一枚撕掉了包装。
齐晟垂眸,漆黑的眼眸中晦暗一片。大约是看不下去,他从她手中夺过,淡声说了一句,“伸手。”
沈姒看着他,鬼事神差的,顺着他的话伸出了流血的手指。
齐晟捏着镊子,夹了块酒精棉替她擦了擦指腹的血液。听她很轻地嘶了一声,他掀了掀眼皮,目光沉沉地看了眼她,“早说过你不适合做这些。”
不等沈姒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齐晟已经将她的手指贴好了。
沈姒后知后觉地想起从前来。
齐晟是说过“你不适合做这个”,在她学了一周时间,给他做了两道比较简单的南方菜的时候。她当时满心欢喜和期待,结果他尝了一筷子,就不冷不热地撂下这么一句。
她一直以为,他是不喜欢吃。
毕竟当时那个语境,她真听不出来他其实是在关心她,失落了好久。而且这话给她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后续打死她也不肯再自取其辱了。
齐晟半垂着视线,碎发遮了点漆黑狭长的眼,五官都好看。
沈姒看着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大约是她的视线太过直白,齐晟漆黑沉冷的眼对上她的,“怎么了?”
“没怎么,”沈姒敛回了视线,敷衍了一句,“就是在想今晚的事。”
“嗯?”齐晟不太走心地应到。
“我就在想,这些年得罪了你多少,还能不能补救,”沈姒似笑非笑地看他,“万一你记仇,跟我计较怎么办?不知道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
她说的是他处理贺临。
可能是一进门就撞上扎穿手心这一幕,太过直观的血腥,越想越让人心惊肉跳。说实在的,放在她刚认识他时,她真可能会因为怵他,想跑。
这几年到底习惯了他的脾气。
金尊玉贵,满手杀伐。
齐晟嘶了一声,屈起指骨敲了下她的额头,气压低了几度,话里有点微妙的不爽,“小没良心的,白疼你一场,我替你出气,你跟我说这些?”
他低了低嗓音,“你去打听打听,除了你,我这么对过谁?”
沈姒没接他这话,只笑了笑。
她盯着手上的创可贴,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会有麻烦吗?”
齐晟掀了掀眼皮。
沈姒垂了垂眼睑,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你今晚因为我这样,是不是太得罪人啊?”
上次赵东阳替她解围后求她三缄其口的反应,还历历在目。赵东阳的态度,明摆着是这档口,实在不适合起冲突。沈姒本来没太当回事儿,可真看到齐晟护短,她反而心里不安。
“替我担心?”齐晟嗓音沉沉地笑了声。
“我跟你说正事呢。”沈姒推了推他的肩膀,好气又好笑道,“你认真点。”
“你不用考虑这些,他不能拿我怎么样,”齐晟淡淡的视线中有着几分不以为意,“本来就不是一个派系,没有你,也谈不上多好的交情。”
沈姒看着他,也不知道信没信,只很轻地嗯了一声。
“你不需要这么懂事,沈姒,”齐晟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眸色柔和下来,语气也是,难得的温柔缱绻,“既然跟了我,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他漆黑的眼底,清晰地映出一个她来。
沈姒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她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
本以为处理完齐晟就要走了,结果她见他拆掉了宝蓝色的钻石袖扣,随手将衣袖往上折了几道,露出一段劲瘦修长的手臂,略微诧异。
“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饿了吗?”齐晟漫不经心地应了句,嗓音有点哑,整个人显得松松懒懒的,“我做给你吃。”
沈姒哦了声,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等等,”她严重怀疑自己幻听,十分狐疑地看向他,“你会做饭吗?”
齐晟扬眉,跟往日沉冷阴刻的感觉很不一样,淡笑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