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胖子黧黑的脸顿时笑成一朵皱巴巴的菊花,拱着手,正要退下时,突然想到什么,试探的问,“主帅,那永乐公主……?”
霍致峥眼神沉了几分,黑眸若幽暗深海,面无异色的觑向他,“人已经入了掖庭,不该动的心思别动。”
大胖子只觉得背脊一阵阴冷蹭过般,悻悻道,“末将不是那个意思,末将是说,若主帅中意她,大可收用。”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中意她?”
“这……”大胖子不敢说,只在心里暗暗嘀咕着,你若对她无意,何必特地叫我过来问上一嘴?男人对女人,不就那么点事么。
似是看出他的狭隘心思,霍致峥面无表情,“退下。”
大胖子忙不迭退下。
静坐片刻,霍致峥视线缓缓垂下,看向修长结实的腿,方才那人就跟没骨头般挂这之上。
他会对那种女人有意?委实荒谬。
不过是她的行为太反常,他这才问上一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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掖庭原本是宫女与太监劳作居住之所,诸如洗衣、浣纱等皆在此处,可等元丰帝,宋清盈名义上的昏君父皇登基后,充分开发了掖庭的其他功能——
首先,他是个极好女色的,在位二十年就搞了九次选秀,选了一大批美女进宫,又宠幸不过来,只好将人打发到掖庭里暂且住着。等什么时候有了闲情逸致,就来掖庭逛逛,挑一两个顺眼的宠幸,再晋位份,是以掖庭的东边就成了入选秀女的住所,简称后宫出道舞台。
其次,元丰帝昏聩无道、专横独行,这些年戕害了不少臣子,那些大臣家的男丁不是被砍头就是被流放,女眷便被发落到掖庭为奴,北边区域便成了个罪奴收容所。
宋清盈与另外五个人便是被分去北区。
方才在紫宸宫,那一殿女人按照各自选择,分为了三边——
一大半选了投靠新男人,剩下的一些,则分别去教坊司和掖庭。要白绫的自然没有,毕竟真想死的,早就服毒或撞墙了,哪里会拖到现在。
此时日头式微,一行白鹭从广袤的天空飞过,有风吹过,在长长的宫巷里回荡出几声凄凉的响。
宋清盈等人默不作声的,跟在一个佝偻的老太监身后。
途径东区时,有两个年轻妃嫔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入宫五年,在掖庭东边苦苦熬了四年,好不容易被陛下宠幸,搬了出去,没想到一年光景不到,又回到了这掖庭……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呜呜呜谁不是呢,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花重金贿赂那王太监,老老实实住在东边,也不至于今日要去北边当奴婢。”
宋清盈听到她们的哭诉,颇为感慨,“没想到大家都这么倒霉……”
闻言,那四位妃嫔齐齐抬眼看她,宋清盈朝她们挤出一个同病相怜的苦笑。
妃嫔们心头微诧,她们之前虽未与永乐公主有过接触,却也听说过这五公主是个极其倨傲、极其奢靡、极其不好相处的性子。
可现在看来,好像还挺平易近人的?
四位妃嫔们不约而同的想:宋国最娇贵的小公主也落到掖庭为奴,还曾经得罪过新朝的皇帝,想来这一辈子都再无翻身之地了。这样一比较,她们好像也不是特别惨?
人便是这样,看到别人过得比自己惨,心里能得到一些微妙的安慰。
于是乎,妃嫔们看向宋清盈的目光变的友善,柔声安慰着这个刚死了爹没了家的小姑娘,“公主你也别太难过,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掖庭虽苦,但咱们互相扶持,还是能过好日子的。”
宋清盈:……她怎么从她们的眼中看出了母爱?
虽说眼前四人是昏君的小老婆,她名义上的小妈,但被几个二十出头的小姐姐给予母爱的关怀,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啊!
“我再不是公主了,几位日后唤我小宋,或者清盈都行。不知几位姐姐怎么称呼?”
“姐姐?这般叫可使不得。”
“你们虽为我父皇的妃妾,但现在国没了,我父皇也没了,你们也不再是宫妃,大家同在掖庭为奴,按年龄长幼称呼,并无不妥。”
闻言,妃嫔们你看我,我看你,也不再纠结,纷纷自报姓名。
宋清盈嘴甜,挨个喊了遍姐。
四位小姐姐一一应了,不知不觉中又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宝兰私下里偷偷对宋清盈道,“公主,以后奴婢不能唤您公主,可否唤您姑娘?”
直呼姓名,她是万万喊不出口的。
宋清盈也不勉强她,“都随你。”
“到了,以后你们就住这处了。”
老太监将她们领到了住所,又交代了几句,便慢慢悠悠的走了。
宝兰上前,推开了那扇门。
那是个十二人一间的大通铺,简陋又寒酸,一张桌,一张大炕,几条长凳,一面铜镜,两个柜子,可以想象十二个人都住在里面是何其拥挤。不过今日宫廷剧变,许多宫人都趁机跑了,于是这间房就单单宋清盈她们六人住着。
四个妃嫔看到这样的环境,一时难以适应,咬着唇左右打量,坐都不敢坐,仿佛坐一下就变脏了。
宋清盈打量了一圈,觉得还蛮好的。
在现代,她住的房子跟这差不多简陋,还比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