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林穗还在念本科,毕业后张敛也没有立刻回国,而是留在了纽约,入职奥星全球总部,一边工作一边陪伴照顾自己的女友。
几年的时光有浓情蜜意,也有话不投机,但张敛始终坚信他们牢不可摧,是命中注定。
后来林穗毕业回国,他也辞去美国的工作,跳槽去到甲方,打算从此定居宜市。
也是第二次拜访林穗父亲的那个下午,他自认固若磐石的关系产生了一丝裂隙。
林父将他叫到书房单独谈话,并询问他是否已考虑跟女儿结婚的事宜。
张敛说:已经在考虑了。
接着林父就不容置喙地列出两个非此即彼的选项:
一:入赘林家,考虑转行;
二:不入赘也行,但林家无男丁,需要两人在婚后试管生个男孩,随母姓,并交由林家抚养。
那一刻,张敛瞠目失语,但他还是极力遏制住情绪,平静地问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和处理他与林穗的婚姻。
林父态度强硬:我把女儿给了你,你不该还个孙子回来吗?
思虑几天,张敛跟女友沟通了这个问题。那天他们发生了从未所有的严重争执。
他一而再再而三强调,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婚姻关系。
而林穗的观点始终在另一个角度徘徊,并声泪俱下地控诉:“你不就是觉得自己的男性尊严受损了吗?不然为什么不愿意,孩子不用我们养,这难道不是好事吗?我们结我们的婚,两个人住在一起,开开心心,就当这个孩子可有可无,当他是我弟弟。你以为我很愿意吗?可我姐姐身体不好,我爸就我们两个女儿,辛苦把我们养大成人,给我们最好的生活,你就不能为我妥协一下吗?”
张敛反驳:“做试管受伤的难道不是你?婚姻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难道不是一辈子互爱相容,独立共生?我们是人,不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我希望你明白,结婚只是我跟你两个人的事,你父亲干涉得过多了。”
林穗看着他:“你好天真啊张敛,结婚就是两个人的事?我们假设一下,假如我爸没有干涉,我们正常结婚,以后有了孩子,你让他跟谁姓?你直接告诉我,是不是会让他姓张?”
张敛给出的回答是:“可以跟你姓,但他只是我和你的孩子,或者他只是他自己。他有自己的故事,不是我们双方任何一个人的续集。”
林穗冷冷勾了下唇:“你大可以去问问你爸妈同不同意。”
张敛回:“为什么要问他们?这是我们的事。而且我跟你不同,我不会让父母控制主宰我的思想和人生。”
林穗说:“对,我是没你厉害,我还要靠我爸做我的千金大小姐,你是这个意思吗?那么既然可以跟我姓,那跟我一开始说的跟我爸要求你的又有什么区别?”
张敛说:“你根本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林穗扬声:“是你在这里钻牛角尖吧,说到底不还是不够爱吗?你如果真的爱我,这个你都不能接受吗?还要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张敛面色凛冽:“爱就是要丢失人格?”
林穗近乎歇斯底里:“只要结婚,你总会碰上这些事的,因为结婚本来就不是两个人的事,你就是要去面对未知的形形色色的家庭结构。我家已经很好了,说句实话,放在外人眼里你张敛就是高攀,大家只会羡慕你,谁关心在乎你人格不人格。你想要省心不复杂的关系,好啊,那就找个完全听你话,完全依附你的女人和家庭好了,那她还会是你想要的那个独立共生互爱相容的对象吗?那种毫无个性的女人,还会是你真正想共度一生的人吗?你有本事永远别结婚!永远做你自己!”
那一刻,张敛彻底平息下来,他的双目俨如死水:“也不是不可以。”
林穗僵然,不可思议:“你什么意思,你不想跟我结婚了?要跟我分开了?就因为这个?”
张敛深长地吸了口气:“是的,我们分开。”
林穗不可置信地瞪他了半晌,摔门离去前,她将近乎诅咒的话语狠狠掷在他面前:“你最好一辈子不婚不育,千万别让我抓到了,不然你就是你自己最嗤之以鼻的那种丢失人格的人!”
第71章
与林穗分开的那段日子,可以称作张敛人生当中的第一段至暗时刻,女人前前后后找过他十多次,有时刁蛮逼压,有时又悔恨央求,有时甚至胡搅蛮缠以死相挟,但张敛给出的态度始终是体面客气地回绝,偶有几次心软也是好言劝退。
在曾经心爱的前女友的痛诉和哭泣里,他慢慢意识到绝对的婚姻关系并非爱情的完满归宿,反而是一个世人大肆鼓吹又三缄其口的圈套。进入那个圈套,就会有来自多方的掣肘,哪怕他在一段关系里竭力做到最好的自己,都难以甚至是无法实现真正理想化的两性关系。
他无法苛求他人改变对生活的最终抉择,因为出身的家庭、环境、境遇……种种都不同,各有依存,各有苦衷。
他更不希望对方为自己屈膝,亦如他也不甘动摇和示弱一样。
全靠失去自我相互妥协换来的关系还能称得上健康吗?
这成为一道无解的证明题。持续几年的探析与完善都只拿到零分,甚至于倒扣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