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妙言冷哼一声:“他算个鸟。”
一番诉衷肠过后,总衔接着旁若无人的姐妹团辱骂。
贺妙言人如其名,翻着花样挤兑,堪比脱口秀。
张敛一般就淡定地坐在原处,不发一言,也不会走去其他地方,或者戴上耳机。
贺妙言陪周谧坐到了下午,她叫了份湘菜外卖,故意在朋友面前大快朵颐。
鲜辣的气味充盈了整个病房,周谧从时有时无的低落中抽离,改为咬牙切齿地怼闺蜜不是人。
然后两个人笑成一团,像湖里嘎嘎嬉闹的小鸭。
这种时候,张敛才会走出病房,在走廊里回电话或者下楼散个心。
手机里充斥着繁杂的工作、人际,还有母亲每天少说十回的关心,等把这一切都处理完毕,张敛才回到这里。
朋友走后,白色的空间彻底安静下来,变回微妙难言的四目相对。
两人一旦有目光接触,周谧会立刻架高手机,挡住自己大半张脸。
当她发现竖屏并不能完全掩盖住自己的视野后,还会切换成横向,然后利落低头,顺势打开一局王者或吃鸡。
不给男人任何企图跟她推心置腹的机会。
张敛总会被逗笑,但他还是决定跟她聊聊,就拎了把椅子坐来她床畔:“真不准备跟我说话了?”
周谧当即装聋作哑,在刀光剑影里头也不抬。
张敛面色平静:“要不要跟你父母讲一声,让他们来看看你。”
周谧手指微顿,沉默几秒:“不要。”
“唯恐天下不乱吗?”父母——光这两个字就让她双目泛潮:“你巴不得他们快点把我弄回去吧。”
张敛都无奈了,她在想象他这方面,怎么总能往无恶不作上无限延伸。
他轻叹一息:“你那天就说想要你妈妈在你身边。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还是得有个你信赖的人陪着你,毕竟你朋友要上学,不是时时刻刻都在。”
周谧啊了声,眼睛湿红:“真的吗,我那天这么说了?”
张敛但笑不语。
她恍悟过来,叫嚣:“我当然叫我妈,不然叫你吗?”
“我警告你啊,”她看向张敛,瞳仁里贴出两道黑亮的禁令:“你敢和我爸妈说的话我永远不会放过你,我立刻跳楼,自缢,魂断成和医疗。”
随后冷森森勾唇,像个坏心眼的小女巫:“你居然还想跟我爸妈说,他们知道了绝对要过来冲了你,混合双打的那种,我也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考虑。”
张敛倚回椅背,抱臂:“那怎么办,你又不想看到我。”
周谧低头滑手机屏幕:“你去隔间坐着好了,想干嘛干嘛,我不用看到你就好。”
张敛说:“可我想看到你。”
胸口莫名一窒,周谧手机里的游戏角色都走歪:“有什么好看的,看我有多凄惨吗?”
“看到你心里会舒服一点。”他声音异常认真,像是用在承诺里才有的那种口吻。
仿佛被温热的手指一路往下摸过脊梁骨,周谧缩缩颈子,嘲讽:“唷~又要开始装好人了是不是。”
张敛不以为意,继续征询她想法:“你认为什么方式对你来说最好?”
周谧小心避开他澄澈的眼睛:“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再休息个七天十天的,我立马回家,然后跟你一拍两散。”
张敛忽然叫她名字,有些正式:“周谧,那时候为什么选择来奥星实习?”
周谧鸡皮疙瘩起立:“你即兴面试呢。”
“不是,”张敛唇微掀:“据我所知,老师和公务员才是大部分中文系学生的职业规划,你怎么考虑来广告公司的?”
周谧安静了,神思浮远了些,片晌,她冷哼:“因为不知道你特么就是奥星的老板。”
“你好好答,”张敛低笑:“还是让我猜?”
“别猜,谢谢。”她最烦他这种揣摩人的眼神,像根若即若离的黑色羽毛,在她身上从内而外地游弋。
“因为我想锻炼自己,”周谧吁气:“我不怎么会跟人沟通,也不想把自己定格在一种站在开头就能看见终点的人生框架里。去年我刷微博看到过你们公司做的一条耳机视频,很打动人,我看了好多遍,后来特意去查了下是哪家做出来的,才知道原来是我们这的奥星。”
张敛点点头:“嗯,那怎么没去Creative?按你专业来说,这个部门更适合你。”
周谧说:“我觉得那是我的舒适区。”
她的狂妄让张敛眉梢微挑:“创意可是广告的灵魂。”
周谧想了想:“我从小到大的社交圈一直很狭窄,就家、爸妈、学校、同学,进大学之后,也是只有我,我朋友,还有我前男友三个人,他们两个又非常在意我感受……凡事都挡在前面,我觉得自己就有点被惯坏了吧,在人际方面有欠缺。你别看我什么都敢跟你说,其实都是假相,我很怕生,比较闷骚,有交流恐惧症,尤其是那种正经场合,我只想把自己放得离人群越远越好。”
“我之前查过,AE可以接触到客户各种,那就试试看吧,看看能不能通过这个工作锻炼自己。”
她说着又浮出委屈劲,交叉起手指:“结果……就,有点落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