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敛忽然打断她:“你现在这样就不是胁迫了么?”
荀逢知愤然扭头看他:“无论结果如何,你也要亲自陪周谧把这件事解决,办妥,尽可能减少你对她的伤害。她术后会很脆弱,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需要休息和调养,你必须陪在她身边。她自己一个人在家怎么行?如果被父母知道的话,又要怎么跟父母交代?”
“让她去成奚那边,VIP病房,我已经说好了,”张敛有条不紊安排起来:“公司的话你给她开个二十天左右假条,说要去外省实践。你不方便也可以让成奚来办,急性阑尾手术。”
他接着看周谧:“你就跟父母说最近学校事多,要搬回寝室住阵子。”
周谧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头脑宕机,全无思考暇余,只能目不转睛盯着他。
见儿子这样举重若轻,荀逢知原先唰白的脸上浮出薄薄血色:“你早在心里计划好了吧。”
张敛修长的右手平摊在桌面,纹丝不动:“我只是尊重周谧的选择,并,同她一起妥善处理这一切。”
“你也听到了,她不想再跟我有任何来往了,”他隐有笑意地正视周谧:“周谧,你觉得呢?”
周谧醒过神来,胸口用力起伏一下,给荒唐的一幕画上句点:“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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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荀逢知撑头望窗,心绪丛杂,俨然不想再跟儿子多说一句话。
张敛从眼尾扫去一眼,“怎么了,失策了,不开心?”
荀逢知说:“不至于。”
“热心的勉强就比冷漠的割舍更高尚了?”张敛望着斑马线上来去穿行的人流:“我看不出你跟我有什么区别,甚至你更过分。”
荀逢知面色有了变化。
“你认真了解过你学生吗,”张敛略有停顿,若有所思:“周谧才24岁,真正属于她的人生才刚开始。”
他平静地陈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是你认识的学生,方方面面都不错,你对她印象也很好,所以想趁此机会,看能不能促成你们想要的那种「姻缘」,从此能有个人、有个家庭来制约我,让我成为一个正常人,你们才好真正放下心。”
“伪善,”张敛冷淡地掷下一句评判:“假如她真的如你所愿,这一年半载,包括将来,孩子跟家庭都会成为她的掣肘。正要舒展的年纪,你却让她去选择多重身份的压迫和磋磨。作为老师,这就是你对学生的期许?要她的人生为意外买单?”
荀逢知轻哼:“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还是在为自己开脱么?”
张敛笑了下:“如果你能因此身心舒畅的话,我不介意被你这样评价。”
第11章
按照张敛的嘱咐,星期天一早,周谧就收拾好自己部分衣物与生活用品,离家搬去了成和医疗的VIP病房。
出发前,爸爸刚好在吃早饭,见她提着自己小行李箱出来,忙就着小包榨菜囫囵地喝粥:“谧谧,你等下啊,爸爸送你去学校。”
周谧忙摇头:“别了,妙言在门口等我呢,你慢点吃吧。”
妈妈在厨房里搓碗,回了半个身子:“早饭也不吃吗?这几天早晚温差大,你别贪凉,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我都多大了,走了啊。”
她口吻轻快,却在将家门慢慢合拢后,急剧地涨红眼圈。
周谧轻吸一口气,整理好酸涩的情绪,走下楼梯。
来接她的自然不是贺妙言,而是张敛。
他在小区门口等了有一会了,见周谧遥遥走来,头微垂,长发被风撕扯着,忙下车迎了过去。
右手忽然一空,尚还迷迷瞪瞪的周谧,吓得猛抬起头,撞上男人视线。
张敛今天穿了件薄薄的灰色毛衣,修身的款式,上半身线条被勾勒得略为明显。
他不带情绪地问:“想什么呢,都不看路。”
周谧撇了下唇角,没吭声。
张敛掂掂那只贴纸多到快让他临时患上密恐的蓝色小提箱:“昨晚不跟你说了从简?很多病房都有准备。”
“哦。”周谧淡淡应了下,人像朵蔫了的小花。
张敛跟过去,与她并行,放低声音:“心里怕?还是跟我生气?”
“你能不能别说了,”周谧双手捂耳:“我气自己还不行吗?”
张敛颔首:“可以,但不利于身体。”
周谧无言望天。
把周谧的行李在后备箱安顿好后,张敛回到驾驶座。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接了下,周谧就动作飞快地塞上耳机,先左后右,完全封闭住自己。
张敛一笑,没再搭腔。
车行上路,周谧歪头斜靠在那,失焦地看着窗外流逝的高楼。
她心情差到极点,连常听的音乐都变得枯涩无味,硌人耳根,从清泉水化为烂泥浆。
就像她自己,在本应觉醒的年龄,却浑浑噩噩,一脚蹚进了这般遭遇与窘境。
没错。
她就是在跟自己置气,烦懑懊悔到几宿难眠。
周谧揉揉发涩的左眼,漫长地吸了口气,窒住,似在自我惩罚,胸线还未下涌,手机里突然来了电话。
瞟见名字,周谧气硬生生憋住。
她斜了眼名字的主人,手掌着方向盘,开车姿态好整以暇,不爽地按下拒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