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讲课,顾微庭让他们独自看书,一直快到九下钟下课铃响起。
甄钰去办公去了一节课,下课的顾微庭用笔将甄钰的名字画上一个圈,写上备注:skip class(逃课)。
次日一早,甄钰被徐万强叫到了办公室,徐万强手掌重重拍桌子,努目讪筋就是一阵骂声:“村煞势!目无师长!”
徐万强鼻梁上换了一副茶色的镜片的眼镜,挡住了一双田螺眼,又穿一领香烟灰的长袍,头发梳成小分头,看起来就像一个瞽目的算命先生。
甄钰心里笑他那可笑模样,别过脑袋,望着窗外忒楞楞飞过的大白鸟,大白鸟大抵也是近视眼,“嘭“的一声头往树上撞去。甄钰心下忽乐,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很含糊的话:“做凶人了。”
徐万强一个人在哪儿骂得起劲,加一加二,叨叨个不住,唾沫星子飞了无数,话说这甄钰满腹智慧,只是胸襟矜娇,不遵纪律,毫无点分寸,孟校长是她的父执,孟校长为了那一点小情谊,也作兴她。短短一年半,甄钰积了不少错事,什么欢送老师、欺负学生、赖学旷课……偏偏是开除不得。
不知受骂了多久,低头一看自己的袖子被洗得脱线了,甄钰用食指拨弄一番,忽然没有条理地拿起徐万强桌上的剪子速速剪去。
这拿剪子的举动把徐万强吓得脸色发白,脸鼻梁上的眼镜都跌到鼻翼上,他还以为甄钰想不开要自残自杀。
徐万强聊以自慰地劝了自己不要再动怒,叹了口气,拿一张白纸递过去:“检讨书。”
甄钰放下剪子接过,纸才接过冷急丁听见徐万强说:“用洋文写。写完交给顾老师。”
甄钰撇撇嘴拿了纸对折两次后塞进口袋便走,在公学里七拐八拐地穿行,走到小凉亭里才住脚坐下。
公学有许多西式小凉亭,亭顶和柱子都爬满了各式的花藤,甄钰深吸一口满空中的花香,又觉得花可爱,便摘了一朵囫囵囵的花斜插在鬓边,鲜花伴人儿,心情清爽如水。
检讨书定是要写,甄钰写了不知多少次,其实写这些无用的东西也是徐万强的让步,等哪一日犯了错却不用写检讨,那就意味着要被开除了。
甄钰展开对折的纸,拿笔写了几个洋文单词,然后写了一句诗。她略看几眼,心下很是满意这封检讨书,嘴角都不禁往上勾了勾。
今日没有高等算学课,但高等算学课的顾老师可在公学里,甄钰写完检讨书没多久,顾微庭从斜刺里走来,还是和前日那样抱着一个茶壶暖手。
等他走到自己前面的时候,甄钰娇滴滴一喊:“微庭。”
亲昵的一喊,顾微庭发冷的身子顿时发热发麻,连骨头缝都热热麻麻的,他转过头盯住甄钰长达半分钟,当着甄钰的面不敢露出一丝慌乱,他压住嗓子,问:“叫我,可有事?”
甄钰做出疑惑的表情,下一刻莫名其妙笑了,腔调有点俏皮:“我没叫顾老师,老师您耳朵不好,听错了吧。”
顾微庭目不瞬看着甄钰的脸,在肚子里斟酌及判断甄钰说的话是真是假,他觉着甄钰和山海经里记载的讹兽一样,长着和兔子一样无辜的神态,可会走心境,嘴里满是谎话,乌溜溜的眼珠子里也闪烁出贪婪的颜色,一不小心就会受骗,最后受骗者心还是甘愿的。
他很坚定自己没有听错,那就是甄钰在撒谎,于是向前一步走,话很轻,说:“你方才叫我名字了。”这是第二次,甄钰于言语之间挑逗他。
“刚才我说的是洋文等待,是w—a—i—t—i—n—g。”
甄钰耸耸两个肩头,柔声分辨并逐个字母拼了一遍waiting这个洋文单词。
“昨日顾老师介绍自己只介绍了自己的姓,未说名,我并不十分清楚老师的名字。今日才知道原来老师叫……顾waiting?”
甄钰蓄意拖长尾腔,眼珠一翻,含着盈盈春波的眼在顾微庭身上溜转。
谐音戏人耳!顾微庭心头一挤,背脸回避春波,心里魆魆想。
顾微庭不出声,甄钰眉毛挑起,带着一团花香与沐浴乳的香气挨近他。
甄钰挨的近,两人只有半臂之距,顾微庭闻到能越数武的香味,一时动了眼里火,脑袋麻麻茶茶的。不同于西洋女人身上让人胸膈少快的香水味,甄钰的香味殊别,似能温脾胃,荣养血脉的藕花香。
“不过我正好有事找顾老师,检讨书我写好了,下次不会旷课了。”甄钰将写好的检讨书与鬓边的花都塞进他口袋里。
顾微庭吃的是洋货,身胚结实,在她的眼睛里头就是一座肉屏风,不管是面貌还是身胚,生得实属不赖,比之哥哥顾玄斋,更能吸异性的喜欢。
甄钰觉得他真人比照片好看,聪明亦糊涂,比起常走风月,见多了嘴脸与人情的顾玄斋更容易欺骗。
嫰凉的指梢轻轻划过手背,顾微庭腕中无力,险些打碎暖手的茶壶,甄钰手疾眼快,不经过同意便拿走茶壶,半扬起小脸毫不在乎地笑了:“茶凉了,我帮老师泡一壶新茶。我泡茶技术实属不赖,老师若有空可以与顾大少爷一齐来寻我吃茶。You are a teabsp; am a .So,不收茶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