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北把她送回家后就走了,原本想为下午的事和他道歉,但话到嘴边又难以开口。
她忍不住想,她和季北现在的状态,应该算是冷战了吧?
到家以后才发现家里没有人,唐徽音有点待不住,于是给安静发消息询问季江河的病房信息,她打算去医院看看他。
安静说她现在就在医院,叫唐徽音过去的时候顺便给她带去一份晚饭。
唐徽音回复说知道了,然后在家附近的餐馆打包了一份带走,出去后叫了出租车直接到医院。
季江河住院的事宜全部都是唐甫生跟安静安排的,他不想让亲属知道自己生病的事情,具体原因他和安静说过。
是因为季江河的妹妹,一直对季北和他父亲关系闹僵的事颇有微词,季江河担心如果家人知道他生病,会拿这件事去烦扰季北。
安静表示理解,所以也答应隐瞒。
但他的病情每况愈下,住院接受治疗,也没有多大好转,人已经进行过化疗,但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她担心季江河这样恐怕撑不了多久,季北毕竟是他儿子,总该有知情权。
唐徽音到病房的时候,季江河正睡着,他化疗之后总是这样昏昏欲睡。
见她进门,安静将她手中的饭菜接过放在一旁,小声对她说:“跟妈妈来一下,有话和你说。”
唐徽音点头,两人放轻脚步从病房走出去。
医院长廊尽头,靠窗的地方很安静,安静拉着她说:“你季叔叔的状况不太好,医生说如果早点接受治疗,或许还有希望,但他现在这样……你有试探过你季北哥吗?他什么反应?”
唐徽音表情惆怅,叹口气说:“妈,当年陈姨突发心脏病的具体原因你知道吗?”
“知道一些,是你季叔叔自己说的。”
“季北哥也对我说了,我也劝过他,但不确定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妈,季叔叔的事,你们真的打算一直瞒着他?这根本不可能瞒得住啊?”
“我知道,其实我也在犹豫。”安静说完这句话后就陷入了沉思。
良久后,才又开口,“当年你陈姨和季叔叔总因为他工作上的事情吵架,季江河工作性质特殊,搞研究的常常要在研究所一待就是两三个月,甚至更久,根本顾及不了家庭,那会季江河父亲生病,再加上季北学习上的各种问题都压在了你陈姨一个人身上,两人在电话里吵了起来,你陈姨就突发了心脏病,然后就,唉……”
关于陈姨的事情,妈妈和她说过一些,但没有今天说的这样具体,唐徽音忽然想起她劝季北时说的那些话,如果换个角度去想,她如果是季北的话又该如何处理和父亲之间的关系。
不怨不恨?
那是不可能的。
旁观者的姿态永远都是正义凛然的,只有当局者困在其中,才知各中心酸苦楚,无法对他人言明。
她突然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最近不是经常流行一个词“道德绑架”么,那她劝说季北时的姿态,会不会也是如此?
“其实你陈姨刚过世那会儿我也恨季江河,甚至不愿再与他往来。但人的悲哀就在于,你根本不知自己一句话一个举动会对另一个人带来怎样的伤害,季江河更不知那会是他和梁圆的最后一次通话,他在我和你父亲面前不停忏悔,这十几年,他过的比谁都要痛苦,那天在他化疗之前,他对我和你爸爸说,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不要为他感到难过,其实于他而言是种解脱。”
“其实到现在这一刻,我最心疼的是小北,他从出生开始,就未曾拥有过正常家庭该给予的关爱,他初中还没毕业就失去了母亲,这十几年来,他一直生活在失去母亲的痛苦,和仇恨父亲的痛苦之中,他的心里该多难过 。”
安静的话在唐徽音的心里掀起了巨浪,她在劝说季北时,何曾站在季北的角度为他着想过。
她的一字一句难道不是在季北的心上凌迟?
忽然之间,她心里有种剧烈疼痛的感觉,联想到季北将她送回家时的神情,那时的他应当是对自己很失望吧。
“妈,我没有办法再去劝说季北哥了,在不知道当年之事的细节前,我或许还可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表达所谓的善意,可现在,我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伤害,原不原谅应该他自己说了算。”
安静理解唐徽音的感受,因为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因为自己清楚其中缘由,无法开口,才把这件事拜托给自己的女儿。
这么一想,她这件事做得有些欠考虑。
也不知道音音在劝说小北时,两个人有没有吵架,万一因为此事,影响了他们的感情,那她岂不是大错特错?
“妈知道,那你……和小北没有因为这事吵架吧?”
吵架倒是没有,只不过他的态度比吵架更让她觉得心慌。
不过唐徽音没说实话,只说:“没有。”
“那就好,行了,这件事你先别管了,我再想想办法,再怎么说季江河也是他的父亲,这事,总归要告诉他的。”
……
之后的几天,唐徽音都没有见到季北,季北也只在微信上联系过她一次。
那时下午的课程刚上完,她准备和孙苗苗出去吃饭,季北问她在做什么,她当时挺激动的一连回复了好几条,但隔了好久,季北说他有事忙,晚点再说,然后就没再联系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