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何长钧在北疆叛乱,最后兵败自刎,何铎何欢兄妹被俘。原本何家谋逆之罪当诛九族,但沈邵念及何皇后之情,留了何家兄妹的命。
当年北疆战事结束后,他便从北疆离开了,只后来听说沈邵将何家兄妹投狱,囚禁终生。如今能在淮州看到何欢,也只有一种猜测。
“自古不诛罚外嫁女,何铎许是没料到沈邵会留他们的命,将何欢趁乱嫁了个渔夫保命,沈邵本就不想杀何欢,自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怎得还毁容了?”
“罪有应得罢了。”沈桓嗓音冷淡,何欢虽不及他父兄罪大恶极,可曾经亦没少落井下石,欺凌过阿姐和母妃。
“让她一死容易,但像现在这般活着,日日受着磋磨,才是真的报应。”
姜尚宫煎好了药,倒在碗里,她端着药,撩开帷帽走入船舱,见永嘉正在看书。
“姑娘,药好了,快趁热喝吧。”姜尚宫笑着走上前,坐在永嘉身边,将药递上去。
永嘉看着走来的姜尚宫,放下手中的书,接过药碗:“多谢姜娘,阿弟呢?”
“公子在外头呢,咱们再有一个时辰便能入城了,公子说这城中有位医士,或许能帮着姑娘想起。”
永嘉听着姜尚宫的话,一口一口喝药:“病得久了,前头的事都忘了,我似乎记得,最早醒来时,我们身边还有个人,他年纪与阿弟相仿,个子比阿弟还要高些,总是穿明黄色的衣服,他为何不见了,怎么不与我们一起走?他不和我们一起回家了吗?”
姜尚宫听着永嘉的问,一时语塞,竟有些紧张的不知该如何回话。
沈桓撩开帘子走进来:“阿姐,你说的那人不是我们的家人,自然不和我们一起回家。”
“那他是谁?”
“不重要的人,阿姐忘了他便好,”沈桓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这是我方才在街上买的蜜饯,给阿姐解口苦的。”
永嘉拧着眉头喝光了药,她接过沈桓递来的荷包,打开拿出里面的蜜饯,先递给姜尚宫一枚,又递给沈桓一枚,最后才送到自己口中,她收下荷包,转头对沈桓笑:“多谢阿弟。”
***
御门,王然陪着沈邵下朝回宫,南边的信使正在殿外等候。
王然从旁观察着沈邵,眼见他看到信使后,低沉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
信使传回了永嘉在淮州的消息,她们一行三人何时抵达淮州,住在淮州何处,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又去见了位隐居的老道,停留七八日,又往南边去了。
沈邵手执着信,来来回回看了数遍,他心疼的厉害,可见信上写,永嘉在淮州游夜市,瞧见杂耍班子舞狮,笑得开怀,他想着她那时笑眼弯弯的模样,不禁也跟着笑起来。
王然和信使立在一旁,见天子面色时晦时明,连日来只要是接到长公主方面的信,皆是如此,两人默默垂着头,不敢说话。
许久,沈邵才收了信,他告诉信使:“让南边的人悄悄跟着,若无紧急之事,不要打扰到长公主。”
信使领命退下不久,便有朝臣前来御门,今日早朝,西北驻将马峥传回消息,说互市之下,突厥近来在边关多有异动,恐会有出兵侵犯之嫌。
早朝时,朝臣们便争论不休,若突厥真是出兵南下,又该是战是和。
王然眼看着一波接着一波的朝臣求见,从早到日落,等大臣全部都出了宫,沈邵也不得歇,开始一本本批折子。
王然看着沈邵的疲累,除了奉茶奉吃食,也帮不上旁得忙,自长公主走后,陛下也是彻底失了魂,每日除了上朝,批折子,日日夜夜,便再无旁得事,更别说进后宫,连皇后娘娘主动来请安,陛下都很少面见。
每日少有的欢愉时光,便是接到从南边递回的有关长公主的信。
王然知道沈邵一直这般下去不是法子,迟早积劳成疾是要出事,他想劝沈邵不如与惠王爷商量商量,将长公主接回京来,只要是能见到面,将陛下的‘魂’召回来,也好过现在只留下这空空的躯体,一日挨一日的。
王然开口劝过,沈邵却不肯。
“小六说得对,她是怨朕的,否则也不会做傻事,朕已害了她如此,又有何脸面留她在身边,朕该成全她。哪日她想起曾经,也许还会少恨朕一二。”
沈邵批完折子亦是深夜,王然伺候就寝,忽听沈邵问:“刑部可有消息了?”
“回陛下,还没查不出来,因确认火是从牢里起的,大部分人猜测,可能是个意外。”
沈邵闻言,已无力生气:“刑部这群废物,朕真不知留着他们有何用,让他们继续查,就算是意外,也要给朕查出个原因来。”
***
沈桓自带着永嘉离开淮州后,一路沿江西去,经历数个州郡,一来遍访名医,二来也是带着永嘉和姜尚宫游山玩水,如此停停走走,冬去春来夏又至,时过半年,才回到家乡琅琊。
西疆的形式也越来越严峻,突厥内部,老王爷因病彻底退居二线,小王爷掌权,连月来在两国边境频繁调整兵马,边关战事一触即发。
消息传回京中,主战主和声音不定,双方争吵剧烈,天子亦不曾明确表态。
八月,草长莺飞之际,突厥兵马南下偷袭茶马镇,直逼边城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