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一道宛如石破天惊的沉木声,再次在哀嚎遍野的天际响起,将他的听觉刺得狠狠一颤的同时,也打断了这些在他脑中翻涌的念头。
“啊——”
又是一阵纷至沓来的痛嚎,连挣扎动弹都不得,便被不知从何处飞落的棺盖砸断了生息。
傅云泽:“……”
袖间掩藏是拳头紧攥之际,他猛的转眸望向墓葬的方位,心头那股不好的预感又强烈了些。
意料之中,正是一身墨红衣袍的颀长身影。
“敢让本座的人嫁给一个死人,”他冷嗤一声,声线机械又淡漠,在这尸骸遍野的旷野处只显诡异,“那你们,变去祭奠冥神吧。”
阴风吹过,熄灭了影影绰绰的烛火,落在他那本就冷白的肤色处,多了一抹没有人气的阴影。
话落,一道红光自远处袭来,隔空悬在他的面前。
刀锋汩汩冒着血,发出兴奋至极的铮鸣。
是屠神。
——传闻中的血洗长安夜,被魔头傅晚韫操纵着染红半边天的魔器!
不止傅云泽眉目一颤,就连被他温柔护持在怀里的许意棠,一颗高悬的心呈直线坠落。
她清楚自己的指尖,从骨节到表皮的每一处都冰冷到极致。
无关乎险些合葬在棺椁当中,与蛊虫做成的男尸一道生祭冥神。
更可以感知到,抱着他的一双手,或者说这个人,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任凭她再怎么紧紧环抱回去。
“傅晚韫……我没事,”她用力摇摇头,想要无视识海里最真切的猜测,唇瓣努力扬起一抹弧度,“我真的没事,你先放我下来好不好?”
意料之中的,他没有回应。
“老大!”下首一剑封喉裴氏宗亲的云知羡,可算松了口气的同时,嬉笑着急切对墓葬边伫立的红袍郎君喊道。
幸好老大得了消息,及时与北斗七星一道赶来,否则就他和宋长瑾,以裴安手段的狠毒,别说救出王妃姐姐,只怕他们三个都得交代在这。
与粗神经的云知羡比起来,敏锐察觉傅晚韫有些许不对劲之处的宋长瑾,挥扇击退裴氏的同时,清俊的容颜有忧切一闪而过。
皇上赶来之前,但愿是他想多了。
“……何处来的鼠辈!胆敢破坏吾儿成婚,真是好大的狗胆!”好不容易止住肩头剧痛的裴安,彻底被激怒得狂叫。
长刀出鞘,直指一语不发的傅晚韫道,“今日要是不割了你的狗头,本座誓不为人!!”
狠话撂完,可谓怒发冲冠的裴安,挥刀间将内功灌输到极致。
可惜故步自封在“没了叶无修,裴安就是九州第一”的他,着实小瞧了傅晚韫。
根本不见得对方怎么动作,裴安操刀想直愣愣竖劈过去时,后知后觉发现刀刃不知何时脱离了刀柄。
还没来得及愣神,肩胛骨到手腕,又是一阵撕裂的痛感。
紧接着是双腿。
而后是双脚脚腕。
再蔓延到脖颈。
意识弥留的最后一刻,不止清晰明了感知有温润的艳丽从眼前越过鼻尖,一滴一滴缓缓坠向棺椁。
就像瞬息由歌舞升平变成尸骸遍野的席间一样。
他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轰隆——”
声如洪钟的砸地,把本就压抑绝望的众人再次逼近地狱。
曾经九州高手排行榜榜二的白虎道裴氏家主,所谓三大正派的一代枭雄,就这样以身生殉了屠神。
“傅晚韫……”许意棠的视线,已经彻底被水雾笼罩,她的语气近乎哀求,“你看看我,我一直有话没有对你说,你看看我好不好?”
终于察觉到她温软的声音,那双一如既往透骨生香的美眸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他轻轻抬手,妖红的瞳孔轻颤,“谁动的?”
许意棠一愣。
“没有,我……”快速反应过来傅晚韫所问是何意的她,下意识摇摇头,“没有,只是脸颊有些不适,想来水土不服过了敏……”
倒不是想为谁开脱或是怯懦,而是怕扩大了傅晚韫的怨气,反而让无修道捡了便宜。
几欲慌乱的解释未完,唇瓣便被一根忽然伸出的手指挡住。
“骗子。”他冷嗤了一声,皮囊瑰姿艳逸的不像话。
许意棠:“……”
还没想到该如何应对,只觉腰间一紧,等到视野褪去染了红的玄袍,正对上仓皇跌倒的黑衫青年。
“是他?”屠神对准脖颈动脉处,傅晚韫侧眸,一本正经发问。
许意棠:“……”
拉着傅晚韫右腕的指尖又用力了几分,灵澈的杏眼再也掩饰不住氤氲。
有晶莹自眼角话落,正巧滴在环住她腰身的手指指尖。
指尖的主人怔了怔,写满妖冶邪肆的眸底,有一瞬迷惘划过。
“贱人!孤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眼见这魔头比预想中的还要癫狂,明明浑身滴血,已是强弩之末,却能轻而易举将裴安分尸。
决意能屈能伸,打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主意,傅云泽刚收了长剑想踏足逃离,一股强悍到野蛮的气息,当即让他整个人不受控倒飞着仰面铺地。
拾起狼狈,入目的正是楚端静这个处处与他作对的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