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少夫人已带到。”腹诽间,见听到回禀声的裴安懒懒挥挥手,“带过来吧。”
他抬眸,好奇状随大流看向来人。
只见一位身着层叠拖地绛裙的纤妙女子,被两位同样着红衣的喜娘搀扶着款款而来。
头顶珠翠花繁流苏盖头,虽影影绰绰看真不切面容,可仅仅看到身姿被裙衫裹挟的玲珑有致,足矣见得此女有多天姿绝艳。
席间所有人,包括斜对裴安落座的角落,黑衣覆面的傅云泽都忍不住眼前一亮。
不得不说,这贱人生的确实玉骨冰清,惹人犹怜。
要不是必须讨好裴安,他都有点舍不得把这贱人拱手让出去。
也难怪,前世今生连傅晚韫那等生性凉薄都魔头,都会在同一个坑里载两次跟头。
敢把他害到如今这般人人喊打的地步,他就敢再让傅晚韫经受前世的剔骨扒皮抽筋之痛。
真以为革了他明嘉太子的身份,举整个朝堂之力通缉他,他便在长安没了任何还手之力吗?
气死父皇、登基称帝、祸乱天下,那佞臣所做的哪一样是他收不到消息的?
当真丧心病狂。
不过无妨,他只怕魔头不够癫狂。
反正白虎道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傅晚韫今夜敢如期前来,就有法子让他有命来而无命回!
“嗯……带过来我看看,”上梁不正下梁歪,裴夙嗜色如命,生出他的裴安能好到哪儿去?
仅一眼,裴安连怀里风情万种的美婢都顾不得了,只瞳孔发直,视线一瞬不瞬黏在许意棠身上。
一旁被抢了万众瞩目视线,干脆气呼呼落座的裴沁本就不快,因自家亲爹不顾老脸的举动又是一阵气郁。
狐媚子!!
“裴世叔,可否容长瑾问一句,裴公子是从何处找来的这位姑娘?”先步岔开话题的宋长瑾,手执折扇又是一派风流倜傥。
朱雀谷宋氏家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美名,裴安自然不会不知。
可惜宋氏家主入了大楚朝堂任尚卿一职,裴安也有所耳闻。
“宋世侄好眼光,”宋长瑾眼中的艳羡亮光实在太明显,加上裴氏一众长老也闪烁眸光,裴安实在不好无视,轻咳一声回答,“一个戏子而已,吾儿看人,从来不问过往,不问出身,唯一所求便是真心。”
宋长瑾:“……”
如此一打岔,裴氏豢养的风水师拱了拱手道,“家主,吉时将至,冥神将归,还请送少夫人入殓。”
所谓女人如衣服,不经意瞥见“爱子裴夙之神位”的木牌,裴安腹处升起的燥热莫名消退了些。
“带过去,千万别误了吉时。”一边眯眼遮住不能一亲芳泽的遗憾,一边重重掐了把美婢的腰腹。
“是。”
得了令,全程眼观鼻子鼻观心的许意棠,宠辱不惊刻意去无视裴氏宗族投来的一众或惊艳、或惋惜、或欲念的探视目色,十分乖巧被喜娘搀扶走向墓葬。
唯有先前还百无聊赖的云知羡,视线接触到许意棠时,被某种强烈的熟悉感所支配,连围观的心思都没有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曾经见过这位“少夫人”。
不由自主的,他挺直了腰身,不动声色瞥向对席。
对方手执折扇的动作明显有一瞬的停滞。
云知羡:“……”
一瞬间,心下那股不好的预感又强烈了几倍。
然而来者是客,裴安这老东西还在场,哪怕再焦急,他只能选择静观其变。
且宋长瑾是南楚尚卿大人,若王妃姐姐真生死攸关,他没理由袖手旁观。
这样想着,稍稍稳定了心绪的云知羡,唇边重新挂了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与在场的一众姓裴的一样,齐刷刷抬眸看向缓缓靠近墓葬的女子。
虽说白虎道裴氏是江湖势力,但裴安此人最喜附庸风雅,哪怕是为世道所不齿的冥婚,礼节一样都不能少。
在风水师的示意下,有吹打手在前引路,扬起花红纸钱,在这红烛摇曳的天幕下,只显异于喜庆的阴邪。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许意棠,知晓只要忍过阖了棺盖,便能利用原主所说的最后一次时机自救,可真正一步一步与裴夙牌位拜天地父母时,还是忍不住汹涌的抗拒。
倒不是畏惧祭拜冥神,而是不愿委身与裴氏礼奉天地。
她心里的夫君,只有傅晚韫一人。
只因不得已,以防前功尽弃,她必须强迫自己完成。
在无人知晓的角度,掩藏在宽袖下的芊芊玉指,指尖死死入肉,才让她保持清醒。
“礼成——送入洞房!”
不知怎么熬过的前三拜,耳畔先是一阵混杂掌声与爆竹声的“噼啪”作响,而后便是喜娘搀扶她往前走的感知。
她没注意到的是,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傅云泽身上的裴沁,总算等到这一刻激动的险些大笑出声。
去死吧!
天生蛊惑人心的贱骨头,只配与裴夙那等一生无成的废物共度一生。
亦步亦趋逼近棺椁,尽管视线被一片绛色挡了清明,她还是很清楚躺在左侧的男尸定是与裴夙一般无二的。
旁人或许不知这男尸,可许意棠却清楚得很。
裴夙早被屠神生生剐了三千刀,残破的骨架也被扔去乱葬岗喂狗,哪里来的尸身以供成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