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戏谑过后,认真问他:“你什么打算?”
宿星澜早已思忖过百遍,嗓音沉沉,犹如许誓:“此生此世,两个人,一辈子。”
等解决了母亲这里的事,他后半生,便一直跟她在一起,她要留在皋涂山,他便留在皋涂山,她想游历全妖界,他便跟在她身边。
可当他从黑市离开,却赫然听闻了骇人听闻的皋涂山惨案。
——兔族上下数百条命,尽被剥皮抽筋,死无全尸!
他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那小兔子不久前还活蹦乱跳,骑在他头顶赏月。
但心底却泛起惶恐,他疯了似的赶往皋涂山,却只见到满地的兔皮和……被剥了皮的兔尸。
他被石头拌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他不敢置信,可这堆尸骨里,有小兔子的气味。
从满地兔尸里,他抱起一个血肉模糊的小兔子,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样子,心痛得无法呼吸。
这就是她,就是他的小兔子……
他连夜闯入灵蛇族,破入融雪的房间,兔族因她而灭,她却在抚摸一件温如月华的兔皮披风。
宿星澜提剑走了过去,幽幽问:“这披风美吗?”
融雪对他的出现欣喜过望,“恩公!”
宿星澜厉声道:“回答吾,这披风美吗?”
融雪瑟缩了下,楚楚可怜:“美……”
宿星澜抚摸着披风,指尖在兜帽流连,眼底渐渐湿润了,“自然是美的。你可知,这披风由兔族上下上百个皮毛制成,尤其这兜帽,是一整只,兔族族长的……皮!”
融雪发出惶恐的尖叫,仿佛见了鬼,慌不择路地远离披风。
宿星澜恨恨地逼近她,“他们给了你信,拿兔族上下上百条命威胁,为什么你不回,你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你为什么你不回,为什么!”
融雪的解释,在他听来都是狡辩,这么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他的小兔子,竟是因她而死,该死,他们所有人都该死!
“恩公,你疯了,疯了!”融雪张皇失措地哭叫着。
宿星澜确实是疯了,或许他原本就是个疯子。他动了杀心,拍晕这条蛇,想要以牙还牙剥了的皮,奈何天道不允,他若就此杀了这女人,他也会死去。
不可以,起码现在还不可以。
他还有很多仇人,现在还不可以死。融雪,可以留在最后。
于是,他不杀融雪,便废了她容貌、丹田,挑断她手筋脚筋。
随后,他答应了宿夜城,当上了北域妖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兵腾蛇族、金羽族……所有参与皋涂山惨案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宿夜城阻止他,各方大妖阻止他,他不为所动,谁有资格劝他,凭什么劝他?在他们冷眼旁观兔族毁灭的那刻,就该意料到会有报应。
所有人都说他疯了。
他是疯了。
可陷入癫狂的他却清楚地知道,无论再做什么,小兔子都回不来了。
她回不来了……
*
从银望舒的心魔中醒来,宿星澜不知这是前世,还是幻境,太真实的情绪,就像曾切身经历。
可冥冥之中,他感觉到,那就是他的上辈子。
醒来再看到活生生的小兔子,宿星澜心中狂喜,一些他未曾注意到的,忽视的过往,浮上脑海。
这辈子,当他与白狐被人追杀,重伤之际,白狐将他送入皋涂山兔族,再见面时,他问他为何这样做,白狐奇怪地说,“是你做梦时自己说的,我挑选了几个地方,你都不想去,非说要去兔族,干爹还能怎么办?”
而见到小兔子第一眼,看到她的笑,心底也点亮了星辰。
他面对所有人都冷漠,却总下意识保护她。
看到她笑,他也开心,见她难过,他心底也像失去了光。
四人一起闯关,他总想跟她在一起……
所幸,她还活着,活生生站在他眼前。
*
四人吃过饭,宿明月和宴南渡先走了,银望舒也想回去,手腕忽被一只大手拽住。
宿星澜嘴角带笑,专注地望着她,“今晚月圆之夜,此地有鹊桥节,咱们一起看看,嗯?”
又低又磁的嗓音,让银望舒耳朵为之一颤,霎时眼神飘忽了起来。
晃神间,就被拉了出去。
满月之夜,逛了一圈才发现,这是当地的求偶节,所有未婚的男妖女妖,都会选在这一天提着雀灯夜行,若看对了眼,直接扑上去告白,对方同意,马上就可以拉回家去。
妖界风俗,就是如此简单淳朴。
银望舒看得可乐,拉着宿星澜在人群里找热闹,围观告白现场,她不知道,她在认真看风景,另一人却在认真学仪式。
等到被拉到一处山坡,银望舒忽然福如心至,变成一只小白兔,要宿星澜也变成大黑狼,驮着她一起看月亮。
宿星澜眸光动了动,遵照她的指令,地面立刻就出现一只大黑狼。
黑狼小心翼翼顶着脑袋上的小白兔,来到了山坡上,一起看月亮。
看得兴起,宿星澜忽然开了口,紧张得额头冒汗:“小兔子,我想把你带回家,可以吗?”
沉默半晌,他听到一声回答,“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