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对不断给她照顾,在意她和关心她的江烟来说,她是真的做不到跟初次见面那样,直接无视。
甚至给她冷言冷语。
相处的这段时间,当她知道她可能不是很喜欢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就会在她房间门口留纸条,提醒她衣服其实可以不用手洗,放在洗衣机或者有生活阿姨会洗的。
但每次何雾还是会自己手洗干净。
她回到家后室内的空调,总会调高几度。
生怕她夜里起来上厕所会凉,还贴心在房间里放了披肩。
本来何雾以为是陈姨放的,随口说句谢谢的时候,陈姨跟她说了实话。
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
看似张扬不讲道理的她,心思却极其细腻。
并不是何雾这种因为后天环境所迫懂事的细腻,而是那种藏在内心深处,与生俱来的温柔。
只不过她的表达方式,总是和寻常人不太一样。
这就是她和自己本质上的区别吧。
自己打从内心里,根本就不想做那么一个乖巧懂事的人,可从小的家庭成长环境和生活条件,必须让她成为那样的人,才可以立足。
假如她叛逆,她无理取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的原生家庭,一定会鸡飞狗跳的吧。
父亲和母亲绝对天天头疼。
可是,在她而言,绝对不可能做的事情。
到了江烟这里,却是无比正常的。
她甚至可以随心所欲。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原来,这才是我害怕跟她接触的最根本的原因啊。
何雾失笑。
瘫坐在地板上。
郁悒的情绪瞬间将她包围,她感觉到浑身冰冷,只能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腿,将脑袋深深埋在腿间,试图找寻一丝暖意。
这是在过去的半年多里,她经常重复性做的一个动作。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房间外传来一阵钢琴的声音。
曲子并非是欢快的。
很平稳,像是一种低低的沉吟。
给人一种很莫名的感觉。
像是某种很特别的力量。
让人在那几分钟里,暂且忘记处于何方,甚至是忘记了自己是谁,只管眼下,给自己足够的空间去放松自己。
眼泪温润。
心里却被某种力量填满。
在很久以后,何雾才明白她初次听见的那钢琴声给她感觉到的那股力量,究竟是什么。
当时,她没办法形容。
她悄悄地靠近房门,打开一条缝。
瞧见了坐在钢琴前的江烟,闭着眼睛在弹曲子。
她想起了几天前,在钢琴房她问她的话。
她在她要离开琴房的时候,问她说,“那你之后,都不学琴了么?”
何雾沉默。
余光微微瞥向身后的钢琴。
她怎么会不想学呢。
一直都很想学。
可是现在,对于她来说,比起学钢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现在又不想学了。”
她淡淡地说。
江烟站起身,语气笃定:
“你骗人。”
何雾涩涩一笑,“我骗你做什么。”
江烟急了,“你要是想学的话,我真的可以教你的啊!”
“真的不需要。”
“为什么啊?”
为什么?
人生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
有的人,光靠生活就得用尽全力了,哪里有心思去想梦想和远方。
何雾没有给出回答,只淡淡说了句,“没有为什么。”
转身便离开了。
那天后,江烟便没再问她关于学钢琴的事情了。
何雾也以为自己忘记了。
但其实,任何时候,她都没有忘记,她对那黑白琴键的向往。
可又能如何呢?
何雾无奈笑了笑。
琴声也在此刻骤停。
那个晚上后,第二天便没再见到江烟了。
何雾还是从陈姨口中,得知她外出参加钢琴比赛的消息。
陈姨第二天过来做早餐的时候,何雾正要一起帮忙。
但被陈姨给拒绝了,她说,小姐说她今天会外出参加比赛,特地交代,如果您想在家吃的话,就做。
如果您不想的话,就不用做了。
她不在家?
何雾顿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姨脸上是微微笑意,说:
“是呀。
小姐每年都要参加很多的钢琴比赛,拿很多奖杯的。
小姐的书房里,堆着很多呢。
等您有时间,我带您过去看看。
小姐应该很喜欢跟你分享的。”
是吗?
何雾很小声地问。
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是喜欢跟我分享的话,为什么出门参加比赛的事情,都没有跟自己提一嘴呢。
陈姨似乎瞧出了她的变扭。
又添了句:
“我们小姐啊,看着是那种很张扬的性格,有什么就说什么,但有些时候,她也会不好意思的。
尤其是在面对比较喜欢的人面前啊,就会不知所言。”
“但都会通过比较迂回,甚至是行动表达出来的。”
“就是要有点耐心,才会感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