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此一举罢了。”
抛去了任何情绪的声音飘荡在先生的小书房里, 而想顺着声音再看,却全然再寻不到声音主人的踪迹。
人影不再,空气中只留下了那熟悉的淡淡甜杏子的味道。
他果然是极不愿意面对先生的。
“死犟的小子。”
被嫌弃的先生没好气地把茶盏往桌上一甩, 上好的灵茶都压不住他皱起眉头,烦躁和隐忧从见到薛淮第一天起就盘踞在他的心尖, 但又从未有过今天这样让他恼怒,而且是无能狂怒。
他是紫霞大陆第一人, 是手段通天的先生, 他能够随手拍死图谋不轨的宵小,进犯紫霄的影魂, 可即便是他也有不好下手的事情。
无关实力,只关——
伦理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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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小半个月陆思晴都呆在罗天, 不是她真的就那么喜欢和玩家待在一起, 割韭菜真的就那么快乐……好吧, 割韭菜还是快乐的,但问题玩家们的其他破事儿也实在是不少啊!
今天打架明天斗殴,后天私闯个境地险地的。他们是拿命试彩蛋开心的一批, 其他罗天弟子的心理阴影简直冲破天际。短短几天,罗天仙宗老带新的习俗就被冲击地摇摇欲坠,陆思晴都每日收到的罗天弟子们怒不可遏的投诉。
“调戏师姐?人渣败类,师姐那是你们能够调戏的吗!小黑屋紧闭三天再嚎一周!”
“还有你们,偷窥师兄沐浴就不能偷窥的隐蔽一点?敛息符咒,隐身阵法什么的还用我教你们?”
“什么,他们故意把云长老的丹房给炸了??!”
“扣,给我扣光那群□□崽子的好感度!”
整个罗天一阵鸡飞狗跳。
就在几乎所有仙宗亲身遭受着这群然他们又爱又恨异人的折磨的时候,已经封闭了将近整整一年的魔宗被猛然撞击而开。
本就阴暗少光的大地沾满了粘稠腥涩的血迹,整个南域一片腥风血雨,而就在充满了恐惧的喊叫和死亡之中,一人从高处步步降临,再次回到此处。
是薛淮。
他是这片土地毋庸置疑的主人,这滔天血海都在欢迎主人的归来。魔门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拦他,也没有这个胆量去阻拦他,大多数人甚至根本不知自己是为谁开启的这场争斗就已经丧命,而其余猜到的、想到的,齐齐如鹌鹑一样缩在角落。
而薛淮也并不理睬他们。
他一路从殿门走入殿内,锦靴踩着血塘顺着阶梯拾级而上,而就在踏入主殿,看到那个面色铁青坐在高位,拥有着和他几乎无二容颜的男人的时候,薛淮才终于歪头笑了笑。
“阿弟,好久不见。”
这声似恋人般呢喃,却又带着无边寒意。
瑰丽的笑颜伴随着杏子淡淡的甜味,一股迷人却极致的危险瞬间充斥着这整片魔域,随着血海如孩童般为久违的主人翻滚欢呼,一滴滴淡红色的雨也不知何时从阴沉的天地淅淅落下。
昔日,桃山大师兄镇守妖域,二师兄则去了魔域,在大师兄建立了仙宗之后,这位霁月风光的年轻人在镇压影魔之后也不服输地建立了魔宗,还雄心壮志地说要一统魔域……可惜,他在设立了魔宗之后就因为自己年幼孱弱的儿子诸事缠身,之后甚至突遭袭击骤然陨落。
魔宗大乱,虽还有统领魔域的地位,却没有了当年的盛大,一直到到薛淮长大用他的血近乎控制了整个魔域之后情况才好了许多。
但这并不代表就万世太平。
真正的隐忧不止在外,同样在内。
“百花盛呢?”
薛淮用自己的血无情地扫荡着最后一批做错了选择的家伙,鲜血浸透了他的衣服,让他如地狱归来复仇的恶魔,无情地让人胆寒。
“那是你的母亲……”
薛沚压着声音一字一句。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压抑什么,或许是面对死亡的恐惧,更或许是预感到即将失去什么的突然和惶恐。
而薛淮只是平静的回答了他。
“我知道。”
百花盛其实应该是一个称职的妻子,她因为一腔少女的爱恋曾经也曾坚定不移得站在自己的爱人身边,不畏艰险,生死相依;百花盛应该也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她教养薛沚长大,为子筹谋,为她夺得魔尊高位。
她也对自己的儿子很好。
她只是,没再把薛淮当做自己儿子而已。
“之前她想动手,其实我察觉到了,我只是还忍不住心存侥幸,于是便干脆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她。”
而侥幸之所以是侥幸,就是因为可能性很低。
百花盛对他可谓是雷霆手段。
只是怪可笑的,昔日那个凌云壮志的桃山二师兄用来镇压魔魂的镇魔塔,最终竟然成为了自己儿子的牢笼。在他识海破碎之际,竟然还是这个并不喜欢自己的弟弟薛沚,背着百花盛偷偷将他放了出去。
再然后,他遇见了陆思晴……
薛淮能够感受陆思晴最初对自己的忌惮,可让他惊讶的是,明明对方怕自己怕的要死,可却竟然从没想过在自己虚弱的时候下杀手。
而后事情好像都驶向了奇怪的方向。
陆思晴依旧是那个活泼到有些跳脱的陆思晴,总是傻乎乎地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不太聪明的样子,可偏偏他却是一次又一次地陪着她做那些不聪明的事,甚至开始享受起了她别扭的讨好,也并不想着戳破她并不高明的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