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酥是个急火火的性子,他忍不住开口:“姊姊,说不定是炸你的,你从前不是说过,兵不厌诈吗?我去!”他求助的望向范姝,”圣女尊上派人去探望姨母,一定没事的!”
帐内静默,卓枝虚弱的微笑,她声音微不可闻,但其中的坚定之意不容忽视:“无需担忧,我的身体,我心里清楚,今日便启程罢。”
范姝并未阻拦,她只是专注的望着卓枝,郑重的说:“千万保重,”她附身耳语,“卓大当家一行人与你兵分两路,各自赴上京,他那厢我已经交代过了,想法子偷天换日将姨母带回来,你多加保重。我以密族大巫去信,”
“不必,”卓枝打断她的话,她语气笃信,“不必如此,圣人不是要我性命。只是个人私事,不必将整个海宁牵进局中,二娘子,你且放心,阿娘平安无事最好,若如此说不得我这一回上京,病就全好了呢。”她眨了眨眼睛玩笑道。
范姝不愿惹她心忧,顺应着点首称是:“摩酥也一起去,你独身一人,我绝对放心不下。”
这时已是冬十一月,海宁四季温暖如春,丝毫感受不到寒意。可此时此刻,卓枝仍感到海的那一边似有寒风吹抚而来,她微微打了个寒颤,抬手拢紧领口,最后望了眼一望无际的长平海。正午的日头高悬,海面闪烁着金色光斑,好似有一尾巨大异兽静静潜在海面之下,明光闪烁似它的鳞片。
不过片刻而已,刺得人眼睛生疼,卓枝闭目,她可能不会再回到此处了,心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卓枝回身踏入马车,说:“时间不早了,走罢。”她口中说的笃定不已,其实心里没有丝毫确信,圣人想要杀她,或者是不杀,根本无从预测。
其实她并不关心这一点。
卓枝看了一眼系统界面,硕大的倒计时直白的告诉她,她还有不到三个月的生命。所以此行无论圣人怎么样做,于她影响不大。她已经走到尽头了。只是她心中仍然有些疑惑,从前在上京的时候,她还能勉强感觉到东宫情绪,如今什么也感觉不到,那种隐隐牵连的感觉,也好似彻底消失了。
卓枝仰面靠在藤枕上,细细一想,方觉不对。她离开上京那时,两人曾在宗人府相见,那时她就没能感知到东宫的任何情绪。也许正如东宫说的那般“若真有此用,高祖□□早就千秋万代”,是她魔障了,亦或是两人分隔千里之遥,渐渐便也感觉不到了罢。
这样也好。
这几年她身体愈发差,久病沉珂,心情也时常郁郁不安,更别提再过几月,她备受病痛折磨又会是何等情形。若是东宫感觉不到此等情绪,便是唯一的幸事。
卓枝又望了一眼系统,如今不仅包裹地图天气等全部都不能查看,就连个人界面也打不开了。因她不肯配合系统开启支线任务,如今系统基本上停摆,什么作用也没有。金光一闪,她的目光移到右下角哪一行金色文字上,玩家已收集成就(9/10)。现下记录成就的功能尚在运行,只是不了解究竟有什么作用。
马车轮毂压在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卓枝就在一片单纯重复的杂音中慢慢陷入浅眠,人看似睡着了,实则还有意识,算是醒着。模模糊糊中,她似乎听到摩酥小声念叨:“怎么办,怎么办?尊上交代大婚之事。尊上神态严肃,好似是很要紧的事,还说我若不说,待姊姊到了上京也都晓得......”
大婚,上京。
卓枝清醒了些,她轻轻敲击马车壁数下,摩酥急急忙忙掀开藤帘,露出仓皇失措的眼睛,他讷讷:“姊姊,你醒啦?”摩酥像小松鼠般,探出头强行辩解:“姊姊,我刚才没说话哦。”
她默然无语,用力掐着掌心穴位,勉力抑制嗓间干痒欲咳的难受劲,缓了缓说:“说罢,我都听见了,大婚的事。”见此摩酥心一横,反正总是要说的,干脆趁机交代清楚算了:“尊上,说,说十月初上京,传来消息,”他偷眼看向卓枝,见她神色不变,方才继续说,“东太子,就是皇帝的儿子,好似要大婚了......”摩酥不完全知晓卓枝从前的事,他以为卓枝不明白其中关系,还在依照海宁的情形,比照着细细解释。
似乎年前曾听说过齐王与杨氏女郎那桩婚事不成了,因为太常寺卜卦不吉,当时她心觉奇怪,皇室婚事怎么会因为这种堪称莫名其妙的理由不成呢?也许是为了更合适的婚事,才不成的?
卓枝垂下眼睛,只觉心中酸涩苦麻,她静静忍耐不语,好半晌才缓缓靠着藤枕,装作若无其事,她并不接摩酥的话,反倒问起了不相关的事:“摩酥,你现在会不会讲官话?”
摩酥立即忘记口头正在解释的大昭复杂难解的皇室关系,改为认真思考卓枝的话,他心中将学会的官话过了几遍,数了又数,有种被抓包的窘迫:“会一点,”他眨眨眼睛,从怀里摸出一本磨花皮的书,看了一眼,恢复了自信,他说:“现在已经学的差不多了!”
卓枝瞄了眼书皮,上面似乎写着官话百句通之类的......
摩酥反而打开了话匣子,他兴致勃勃:“姊姊,书上说上京天下漂下白色冰花,尊上说吃起来甜甜的,比椰丝糖还好吃,是真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