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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置好了暗线之后,陈贵妃就再也坐不住小佛堂了。她每日会静候在这座威严的朱漆大门之前,即使知晓得不到任何消息,依旧不肯悔改。
    是日,她又起了个大早。却听见,宫门之外有不少步履匆促之声,间或有女子低声谈笑之语。
    陈贵妃心中一凛,今日恐怕是宫中开宴的日子,来往的声音是早起的宫妃们。
    随即,她又陡然失落起来——不知自己何日才能重新站在她们中间,做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
    她失魂落魄,却不肯离去。
    不料,安乐宫外却起了些许响动之声。那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尘封了数月的宫门再次被打开。
    陈贵妃惶惑不已,直到一群浑身乌黑的人将她团团围住。人群中缓缓走出个冷笑的内侍,正是天子近前内侍:“陈娘娘,冒犯了。”
    数刻之后,满脸灰败的陈贵妃、连同安乐宫中搜出的物证被压解到康宁宫前殿。
    她沉默地抬头,前方正是数月不见的熙和帝。
    此刻的熙和帝满身怒火——除却子嗣夭折的愤怒外,还有更深的被愚弄之意。
    眼前这个女子,是他下了明旨、晓谕六宫、严令封禁的。
    可是这次!
    这次又雨不慎小产,却有她的手笔!这岂不是明晃晃打了自己的脸,无形中证明他御下不严、统制不力?
    “毒妇!”熙和帝怒斥道,抄起手边的翠玉瓷盘就砸向她。
    陈贵妃虽然沉默,却并不木讷。她灵巧地躲开了盘子,大声喊道:“元清,你不是说事成之后,要接母妃风光出宫么?怎么事情败露了,却一声不吭呢?”
    太后拧起眉头,厉声质问道:“元清,你母亲所说的话是真的么?”
    话音刚落,满殿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稳稳坐在座位上,装得像无事人的薛元清身上。
    ——此刻的薛元清已经懵了。
    他既没有想到,皇父的人能这么快查出始作俑者,也完全没料到,一向疼爱自己的母妃竟然下意识地出卖了自己。
    那厢,陈贵妃的揭露还在继续。
    “莫不是你来信,说让母妃帮你拿掉新后腹中之子,助你成就大事?那封信我还没丢,就在我寝殿玉枕的夹缝之中呢。”
    她的嘴角浮现一丝冰冷的笑意,看起来森森可怖。
    她早就想好了,若是东窗事发,就母子一起下地狱。这一回,她再不会为这个不孝子一力承担所有,却半分好处也捞不到了。
    围观之人是从未想过,今日能看这样一出精彩的母子互搏的戏码的。但是偏偏陈贵妃的话又有理有据、可信之极。
    熙和帝稍一思索,就信了大半:陈氏是绝不可能为了自己暗害皇后的,即使害了,也不能使自己改掉禁足令,对她目前的局面没有半分裨益。
    唯有薛元清有这个动机。
    他看向蜷缩在椅子上,不敢吱声的长子:“元清,你母妃说的可是真的?”
    薛元清这事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他呆愣愣地,脑子仿佛停止了转动。
    “我……”
    太后轻飘飘地命令道:“别坐着,跪着说。”
    薛元清竟当真从座椅上起身,跪在了狼狈的陈贵妃身旁。
    虞莞一直在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脸上一片平静,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变故都毫不惊讶。
    ——直到此刻。
    她拧起远山般的秀眉,薛元清这是做戏呢,还是真忘了自己是要来逼宫的?若是做戏,怎会这么逼真呢?
    她把心中的疑惑告知了一旁的薛晏清,薛晏清低声道:“你看。”
    他轻轻指了指跪在殿前,沐浴着所有人视线的薛元清。
    许是装孝顺太久、皇父与太后的积威如同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被如此这般一命令,薛元清就下意识地慌张起来,百口莫辩道:“我……我……”
    这样吞吞吐吐,与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
    陈贵妃忘了身边穿着光鲜、腹内却是十成十草包的儿子。
    从前她为这人谋划时还不觉得,现在薛元清被她矛头一指,露出的丑态简直让她这个做母亲的难以直视。
    林又雨不知何时坐在一张木制小榻上,被人抬了进来。
    薛元清却察觉到了身边的人影。鼻尖掠过淡淡的血腥气使他一个机灵,登时就清醒过来——这回他不是孤身一人,他可是带着三百禁军的!
    他立刻挺直了腰杆,不再回避皇父的质问:“是我做的。”
    是我做的,又如何?
    薛元清心中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再过一刻钟,方大人带领的禁军就要集结完毕,团团围住康宁宫。
    只要再拖住一刻钟……
    众人敏锐地留意到,不仅不畏缩了,甚至有些耀武扬威,像只得意的公鸡一样仰起脖颈,挑衅般地看向上首的熙和帝与太后。
    “你——”熙和帝直直指着薛元清,气得说不出话来。
    对弟弟下手,这可是第二次了!
    这就是他一直看重、百般容忍的好儿子!
    逆料,这时虞莞却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凝声问道:“便是你,不惜亲手害死亲弟性命,谋夺皇位么?”
    她意有所指的话很快使人想起秋狩。
    在场的人有大半知晓秋狩的前因后果,不由得面露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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