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述在驿站匆匆用完早膳,便冷着脸一跃上马,浩浩汤汤的大军在他身后整装待发。
不远处的元正初着紫色官服,身体略弯,两手抱掌胸前,恭送着慕容述。
雾色朦胧,慕容述只是向元正初站得方向略撇了一眼,便轻抬下颔,目光沉沉地吼出两个字,“出发!”
慕容述冷冽的声音穿透雾霭,久久回荡在洛阳大街之上。
“大人回府用膳吗?”韦沧看向元正初问道。
元正初目送完绵延不绝的大军全部离开洛阳城时,已不知不觉到了正午。
“昨夜可有异常?”元正初嘴角微抿,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负责值守的衙役说一切正常,请大人放心。”韦沧回道。
那就好……
元正初轻舒一口气,昨夜洛阳城总算还是平安地度过了。
“大人回府用膳吗?”韦沧凝着元正初的眼眸,又问了一遍。
“不了,本官想四处走一走,你先回衙门吧。”元正初喉结微动,语气淡然道。
烈日高悬,赶走了所有雾气,周围又变得一片清清亮亮。元正初在大街上盲目地走着,右手伸到衣袖里,掏出了一朵有点恹恹的红色小花。
小花的花瓣不多,中间略带黄色的花蕊长长地伸了出来,似带着股幽幽的香气。
不消一会儿,元正初便信步来到西市最末的一间店铺。
匾额簇新的珍宝斋。
然而珍宝斋依旧大门紧锁。
昨日闭店,今日也闭店?
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元正初心中疑惑,不由得迈开步子往碧水街走去。
“元大人。”
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
元正初还以为是几日未见的苏云青,忙转过身来,然而只见是季淑柔右手打着纸伞,左手拎着一个四方食盒,笑盈盈地看向他。
“我做了午膳想拿去衙门给大人,没想到这么巧在路上遇见了。”
季淑柔杏眼微垂,对着元正初柔声道。
过了半晌,季淑柔看元正初怔怔得不回话,又晃了晃手中的食盒,轻声笑道,“大人是害怕淑柔的厨艺太差,差到难以下咽吗?”
“没……没有,那一起去衙门吧。”
元正初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伸出左手接过季淑柔的纸伞,与她并肩往衙门方向走去。ЪíяⅮ⒮©.©оℳ(birds)
碧水街这头,不少老食客都在路边纷纷抱怨,日日在街口卖豆浆的姐妹花怎么还没出摊?害得大中午的,他们想买碗清豆浆解解渴都不行。
毒辣的阳光顺着水缸木盖子幽幽地照射了进来。
苏云青庆幸,幸好慕容述还没有完全掩上水缸盖子,不然她没被淹死就先被闷死了。
从昨晚到现在,苏云青都强迫自己不要闭眼,一定要支撑到有人来救她。起初她还不断用头去撞击水缸,发出嗡嗡的声响,希望能够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是渐渐地实在体力不支,便什么动静都折腾不出来了。
苏云青害怕,她是会死在这里吧,而且是全身赤裸,死得极其难堪。
金乌西沉,慕容述大军在离富平城两百里地处停下,伙头兵忙着吹火烧饭,袅袅炊烟开始在营地上空升起。
“将军,我们以后一定得抓几个婆子来做饭。这伙头兵做的东西可真是……”
封允掀开帐帘子,粗壮的身躯立在慕容述眼前,挡住了他大半视线。
“就说这饼吧,跟我昨日在虫二阁吃的就没法比。虫二阁那姑娘喂我吃的饼可是又软又香……”封允说完,对着手中的烙饼又狠狠咬上一口,满脸不情愿地咀嚼着。
“咦,将军,你怎么不说话?”
说了半天,封允都不见慕容述搭理自己,不由得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滚!”慕容述回过神来,一掌打开封允的手。
操……
他慕容述居然在想昨晚的那个女人,那个不知好歹又扭又叫的小野猫。那皮肤是真水滑,真想再摸一把,其实要不是她发狂咬到他伤口,他也不会那般动怒。
不知道她的假清高文官有没有救了她?
那女人身子虽然看上去瘦弱得很,但是没那么容易死吧?
慕容述胡乱想了一通,黑眸看向封允,薄唇轻启,冷冷道,
“你去洛阳城救个人!”
救人?
封允连忙咽下嘴里的饼渣,满脸问号地问,“救谁?”
慕容述疾步走到案桌,沉着脸拿起纸笔,迅速画了一个洛阳城的地图,并在碧水街苏云青的院子处画了个圈。
“我不知道那街叫什么,只记得大概方位,你按照这个地图去找。”
慕容述声音冷冽,手中的动作仿佛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把封允都给看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瞋目裂眦道,“哪个王八羔子胆那么大,敢动将军的人?”
“这……”
慕容述轻咳了一下,掩饰自己的尴尬,嗓音低沉,“人在院子的水缸里。”
泡一日一夜应该死不了吧?
他慕容述当年躲避敌军,寒冬腊月躲在冰冷的河道里都没事。
“给你一晚的时间,明早没回来,就自个找地埋了!”
“是!”封允领命,接过地图,抬腿忙着往外走。
忽的,慕容述又忆起昨夜把那女人丢进水缸时,她还赤着身子,全身上下都没穿衣服。
慕容述黑眸一滞,立刻叫回封允,冷声喝道,“不准打开盖子!连着水缸一起弄来!”
啥?把水缸也弄回来?
封允有些发憷地弱弱道,“将军。虽然京城大旱,但我们弄缸水回去也太傻缺了。”
话音刚落,慕容述便一脚将封允踹倒在地,双眸恶狠狠地瞪着他,声音愠怒,“你他妈的哪来的废话?让你弄就弄!”
“是,将军。我肯定把缸给你弄来。一滴水都不少的那种。”封允一身冷汗,丢下这句话就赶紧向帐外撤去,不然他娘的再说下去,这慕容述肯定要把他给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