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武帝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启程,前往京城。
繁星缀满的夜空下,一个人坐在城头上方,一只腿悬挂在城头边,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宣纸,正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漠小阡凑近时,发现他攥着薄纸的指尖已经泛青,神情格外地凝重。
“大哥,不追吗?”
漠竹抬起头,看向漫漫长路,“追?要去自投罗网吗?何垂衣为了让我们脱身,才和狗皇帝回京城,我要让他的苦心白白浪费吗?”
“这……”
“可老子需要他这么煞费苦心地牺牲自己吗?”
“那现在怎么办?”
“先和阴风寨其他人会合,这窝囊气,老子也一次讨回来。”
他松开手指,薄纸被夜风一吹,飘飘而落,隐约能看清上面有一排小字:把伤养好,我等你来。
赶路这几日,何垂衣没见过武帝几面,倒是夜无书来过一次。
他手持破云枪推开马车的门,神情肃穆凌厉,用枪尖指向何垂衣,道;“你不该活在这世上。”
何垂衣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我可以不活在你的视线里,前提是,你要说动皇帝放了我。”
就这样没过几日便到了京城,进入皇宫,众人弃了马车徒步而行。
钟公公穿着一身赤色太监服,领着一众太监宫女站在一旁,让何垂衣惊讶的是,善业方丈也在其中。
武帝让夜无书等人回府休息,接着便带何垂衣进了宫。
钟公公手里捧着衣物跟在两人身后,对何垂衣道:“何公公,自今日起,你就是皇上的贴身太监,负责照顾皇上的起居。这是你的衣服,换洗衣物已经放在你房里,你不在的这些日子,皇上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其他东西。”
何垂衣没应声,眼神冷漠地瞥了钟公公一眼,慢悠悠地说:“谁说我要当太监?”
钟公公为难地看向武帝,武帝驻足,用余光看着何垂衣,语气平淡地说:“当太监,或者当朕的床伴,你自己选择。”
何垂衣暗咬银牙,接过了钟公公手里的衣物。
钟公公暗中松了口气,上前为武帝推开面前的门。
门内,是一座单独的小院子。小院子很幽静,不大,东西却很齐全,有一个池塘、一座凉亭,还有一棵茂密的大树,在庄严肃穆的皇宫里,这个小院子,就像脱离在世俗之外,难得的可以让人放松的地方。
“喜欢吗?”武帝问道。
何垂衣神情呆滞,一时半会儿竟没有回过神来。
他好像回到了幼年时,师父坐在大树下的石凳上,慈爱地看着自己。
眼眶,忽然一热。
要他如何去说喜不喜欢?
没得到回答,武帝回过头来,看到何垂衣动容的神色,嘴角愉悦地翘起。
“你先休息,明日一早侍候朕上早朝。”
说完,他便带钟公公离开了此地。
何垂衣走进大门,看着眼前即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兀自说道:“为何……要将所有事都告诉他?”
叹息一般的话,如微凉的池水,浅浅回荡,很快又消声灭迹。
翌日,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何垂衣浑身一个激灵,从榻上翻身而下。
钟公公拿着拂尘站在门外,瞧了瞧何垂衣,道:“快上早朝了,还不快去侍候皇上更衣?”
“他抓了钟小石,你就不恨他?”
钟公公道:“小石罪有应得。何公公,倒是你,为了让漠公子脱身,你答应皇上回京,可回京途中你应该有机会离开。”
“那又如何?我那时离开,日后他就不会纠缠不休了?”
“那你……”
“你放心,我不会取他的性命,我从始至终都是想让他死心而已。好了,别废话了,带我去吧。”
等何垂衣到了藏龙殿,藏龙殿早已是人去楼空。
何垂衣百无聊赖地离开大殿,行过石阶,到了殿下,他看见了一个粉衣女童在坐在树上玩耍。
女童天真无邪的笑脸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凝固,甚至还带上了些恐惧。何垂衣不由兴起,走到树下,抬头看着女童,问道:“你下不来了?”
女童身子往后缩了缩,“你怎么还没死?”
“你认识我?”何垂衣好奇地问。
粉衣女童狐疑地看着,在确定何垂衣不记得自己之后,她趾高气昂地喊道:“狗奴才,你给本郡主趴着,我要跳到你背上来!”
何垂衣笑容不改,向女童伸出双手,笑容和煦地说:“这样你站不稳。乖,跳下来,我接着你,然后我再让骑着玩儿。”
“好啊!”女童笑开了花,小手撑在树枝上,往下一跳,然而何垂衣伸出的那双手又收了回去,也没管屁.股着地,疼得哇哇大哭的女童,一边笑着一边离开了。
此事之后,何垂衣本以为那孩子自称郡主,武帝知道后会找自己麻烦,谁知武帝根本没提起过此事,让何垂衣留在皇宫似乎也没有其他目的,除了照顾他的起居,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何垂衣不明白他为何要将自己困在皇宫,难道真的像以前所说的那般,武帝没有自由,所以也想剥夺自己的自由?
既然武帝不刁难他,他便有恃无恐,接连几日不去藏龙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