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疾行,出了城门,远远的,曲瓷便看见歪脖子柳树下,立着一个头戴锥帽的人。
那人五官虽被遮挡的看不见了,但仅凭那一个孱弱的身影,曲瓷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叶君然。
“他现在不是在天牢里么?怎么会在这里?”曲瓷惊愕看着他们两人。
陆沈白道:“陛下今晨下旨赐死了叶君然,是小侯爷帮忙,这才用死囚将他换了出来。”
庆怀一口气顿时卡在嗓子眼儿上,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原本想自己向曲瓷邀功的,却不想,陆沈白竟然这般直白全说了,便恶狠狠瞪陆沈白一眼。
陆沈白倒是浑不在意,也不知揣了几分真心,还同曲瓷道:“阿瓷,这次的事,你还得好好谢谢小侯爷。”
“那是我跟阿瓷之间的事,要你多嘴?!”
见庆怀反骨又来了,曲瓷懒得再搭理他们,反正庆怀一贯在陆沈白面前讨不到好,便径自下马车朝叶君然走了过去。
叶君然没想到,还有再见到曲瓷的一天,看见她过来,将锥帽的纱幔聊起来,冲她笑笑,又乖乖巧巧叫了声:“曲姐姐。”
经历了家破人亡,以及晏蓉这事之后,如今的叶君然,虽身形消瘦,但却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叶家小公子了,如今身上也多了几分沉稳。
曲点点头,轻声问:“你打算去哪里?”
“我想回我娘的家乡去看看,她生前一直念叨着,她没能回去,我想代她回去看看。”
“可以的。”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临到道别时,叶君然突然道:“曲姐姐,其实街上那次,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嗯?!”曲瓷抬眸看他。
此去一别,或许此生都将不复再见,纵然知道,他们之间已再无可能,但临行前,叶君然还是想让曲瓷知晓自己的心意。
他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明月楼。”
曲瓷怔了一下。
明月楼是花楼,她只去过一次,那天她得罪了人,慌里慌张躲进去的,只知道在里面遇到了晏承,却不记得见过叶君然了。
“当时,你穿着一件天青色的袍子,头上戴着玉冠,从楼下的走过,只一个背影,我便认出了你是女子。那时我一直很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姑娘,竟然会扮做男子来逛花楼,便抛了枝花下去砸你,你抬头看上来时,刚好有红纱扑在你的脸上,遮住了五官,我只看到了你的眼睛。”
那是一双雪后新月般的眼睛,瞳仁漆黑,眼神极亮,很像叶君然养了很久的那只猫。
只一眼,叶君然便怦然心动。
以至于后来,为了能与曲瓷相识,他才在街上,故意设计了那样一场拙劣的相遇。
“曲姐姐,我同你说这些,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我曾对你一见倾心,在曲家出事时,我是真心想帮你的。”
曲瓷道:“我知道。”
这一点,她从未怀疑过叶君然。
“还有那次,年后我在街上遇到你,我说我想参加春闱,我曾问过你,若我高中,你愿不愿意,后半句话还没说完,便被陆大人打断了,现在,”叶君然看着曲瓷,轻声问:“曲姐姐能懂,我当时想说什么了?”
迟钝如曲瓷,在那晚之后,也明白了,叶君然是喜欢自己的。
她轻轻点头,虽然说这话有些残忍,但她还是说了:“君然,我一直把你当弟弟。”
“我知道。”叶君然笑的很苦涩,但更多的是释然:“曲姐姐,看到如今你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很为你开心,真的,你和陆大人要好好的啊!”
“嗯,好。”
知晓叶君然定然有话想单独跟曲瓷说,陆沈白和庆怀便没下去,反倒庆怀脖子伸的老长,不停朝那边张望。
回头,见陆沈白稳如泰山坐着,庆怀忍不住狐疑道:“哎,你真不好奇,叶君然和阿瓷说什么啊?”
“那是阿瓷和叶公子之间的事,阿瓷若想说,自会告诉我。”
一听这话,庆怀就气不打一出来:“阿瓷和叶君然你都管的这么松,为什么到我这里,你就跟防贼一样防着我?”
陆沈白原本在看书,闻言,掀开眼皮子,看了庆怀一眼:“第一,我并没有防贼一样防着你;第二,你跟叶君然不同。”
“哪里不同?”
“他是君子,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
“?!”庆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一屁股坐在陆沈白对面,瞪着他道:“我不管,反正你先前答应我了,你……”
话说到一半,庆怀又猛地住嘴了,扭头看向车帘外面。
曲瓷从外面上来,好奇道:“沈白,你答应他什么了?”
“没什么,”庆怀抢了陆沈白的话,直接催促道:“孟昙,你磨叽什么呢!赶紧赶车回去。”
曲瓷狐疑扫了他们俩一眼,在陆沈白身侧落座,用指尖偷偷戳着陆沈白,示意陆沈白开口。
“阿瓷,你当我是瞎吗?!”庆怀一脸哀怨瞪着曲瓷。
曲瓷顿时有些尴尬,想抽回手,却被陆沈白一把攥住,他挑衅看着庆怀:“小侯爷难道不知道,这是夫妻之间的情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