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微妙情绪让他赫然一惊,难以置信后,留给他的是深深的恐惧,他怎么会对她产生这种悸动?
定是让那些梦魇弄糊涂了!
“有功夫在这里勾我,不如把心思用给陛下!”元襄有些咬牙切齿,手掌在她臋上狠狠打了一下,“时辰不早了,收拾收拾,赶紧滚!”
顾菁菁吃痛,本能地松开他,屋内撩人的鸳色登时烟消云散。
她自是不想委身与他,但与卷入权斗相比,两害取其轻,不过是个权宜之计。既然他不肯松口,她也只得作罢,脸上连个假意的笑容都没了。
滚就滚,这破地方她才不想多待!
一炷香的功夫,宁斌送来了新的亵衣,款式规规矩矩,连绣花都是清新的玉兰。
顾菁菁放眼打量,自嘲地笑了笑。
元襄未再碰过她,沉默地坐在圆桌前呷茶,见她收拾利落,沉声道:“那种衣裳以后不许再穿。”
顾菁菁本就烦着,冷冷掀眸看他,“王爷还是要我去服侍陛下吗?”
“要不然呢?”
元襄放下茶盏,径直迎上她的视线。
针锋相对,顾菁菁冷不丁生出一丝逆反情绪,让她做着没脸没皮的勾当,凭什么还要对她管三管四?
她小嘴一撇,没好气道:“既然王爷非要让我当婊子,那我何苦再立什么贞洁牌坊,自是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王爷说过,男人就喜欢荡的,您若想成事,那就别当我的绊脚石。”
说完,她妩然笑笑,转身离开了厢房,徒留元襄怔愣坐着。
绊脚石……
顾菁菁竟然说他是绊脚石?!
好半晌他才清醒过来,“咚”一声放下茶盏,阔步追出去,发誓要好生治治她那矫揉造作的模样!
可行到廊外,哪还有人影?
“死丫头。”他宽袖一震,侧头对宁斌吩咐道:“把人都撤回来,这段时间本王不想听到顾菁菁的任何消息!”
从汇江楼出来,顾菁菁没有回府,在马车里安静待了两个时辰,适才赶往约定之地。
天幕泛黑时,长城人烟阜盛,正是盛朝最热闹的时候,顾家的马车挤不进人潮,只得停在边缘地带。
顾菁菁携水桃在人群中穿梭,好不容易才找到浮澜亭。
本以为来的尚早,不料容色清淡的少年早已站在亭子里,手挑一盏俏丽花灯,黑发规整上束,挽着紫金螭龙冠,沉澈的眸光肆意眺望,似在人群中寻睃着什么。
江风晃动亭子六角的灯笼,摇曳的光影落在他的缭绫襕袍上,百蝙刺绣流光溢彩,通身明艳似火,更衬得他风姿如玉。
顾菁菁顿住步子,而元衡亦在人群中找到了她。
两人的眼神交缠在一起,她的心逐渐失控起来,跳地愈发没有规律。
游人不停推搡着,水桃催促道:“娘子,这边人太多,咱们赶紧过去吧。”
“嗯。”
顾菁菁深吸一口气,缓解着紧张的情绪,款款行至浮澜亭边。
驻守的精壮青年们认出她,即刻放她进了亭子。
来到皇帝身前,顾菁菁屈膝福礼,一双美目温柔含情,“没想到衡郎今日来的这般早,倒是我散漫来迟了,还望衡郎不要怪意。”
元衡轻声道:“无妨,我在宫里待的厌烦,便提前出来透透气。”
自打上次一别,他对顾菁菁的思念更深,那个深吻清晰烙在他心里,勾起了他沉寂多年的欲望。
明知不该有,但却压抑不住。
他渐渐有了活气,每天都有按时服药,一次不落,醒来就期盼着她的来信,更是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日思夜想,好不容易才盼到了上元节。
终于见到了心头好,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将手里的花灯递给她,“前些时日我做了一盏花灯,送给你。”
顾菁菁一愣,接过来仔细斟赏。
这是一盏圆滚滚的四面花灯,每一面都绘有形态各异的美人像,画工精湛,栩栩如生,俱是长着同一张秀丽面孔,看起来竟有几分眼熟。
她惊诧地看向元衡,“这是画的我吗?”
“恩。”元衡点点头,俊秀的面容稍显腼腆。
顾菁菁凝眸看他,混乱的情绪在心头不停交织,有温暖,有愧意,亦有惊惶。
如摄政王所说,皇帝渐渐沦陷在圈套之中,收她入宫也是迟早之事,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光景,她不敢去想。
两人往来的信笺渐渐昭显着皇帝的温厚,与摄政王比起来更是青涩纯情,她委实不想犯这个欺君之罪,可惜一切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懊丧的情绪席卷全身,她将花灯抱在身前,低头嗫嚅:“多谢衡郎。”
饶是周围喧嚣吵闹,元衡还是听出她话音里的哀伤颤动,不由前迈一步,微微低头觑她,立时发现她眸中氤氲的泪雾。
“你怎么哭了?”他怔愣须臾,慌忙哄道:“可是我画的不好看?既不喜欢,那扔了便是,别哭。”
夜风寒凉刺骨,他怕顾菁菁皴脸,却又不敢唐突地碰触她,一阵手忙脚乱后拿出帕子,轻轻替她拭泪,动作格外温柔。
“没事,有沙子迷了眼……”
顾菁菁知晓自己失态,赶紧收了情绪,握住元衡替她拭泪的手,抬头时眼尾洇红,格外惹人怜惜,“这边好热闹,衡郎陪我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