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红帽,腰扎红布的报喜官差后面跟着一辆青色小轿,再往后便是一堆听到信儿围过来的乡亲街邻
大丫蹦蹦跳跳地拉着栾母朝轿子走去,离近了,只听轿子里头有人唤了声“停轿”,随即那紧闭的轿帘也被打开。
只见一个青袍少年从里头出来,那清秀俊朗的模样,不是栾家三郎又是哪个?
跟在栾良砚身边的报喜差役也是个有眼色的,见栾良砚叫停,便知眼前这老妇人定是栾母无疑了。
他笑盈盈的捧着喜报送到栾母跟前,扯着嗓子,好似巴不得叫这街坊四邻都能听见他在说什么。
“恭喜栾老太太,栾三公子中了今次乡试头名,如今可是实打实的举人老爷了。”
栾母乍一看见数月没有消息的幼子,一双眼睛恨不得定在他身上,哪里还顾得上这报喜的差役。
还是栾刘氏活络,喜滋滋地接了喜报,顺道递上早已准备好的碎银子,“辛苦差爷了,家里备了些粗食,差爷不嫌弃的话去家里头坐坐。”
这边,栾母呆呆地看了小儿子好一会儿,才一把扑到小儿子身上,又是哭又是笑地说道:“你这臭小子,这么些日子怎么一点信儿都没送回来,你可知为娘有多担心?臭小子……”
栾良砚神色复杂地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亲人,一双清冷的眸子如同两潭幽深的泉水,掩藏着无数秘密。
良久,栾良砚的目光落回伏在他肩头的栾母身上,一直紧绷的嘴角这才扯出一个清浅的弧度。
他轻轻拍了拍栾母的手,低头道:“儿子这不是回来了吗?路上遇到了些麻烦,再加上一心钻研课业去了,这才忘了给家里回信儿,叫娘担心了,是儿子的不是。”
“啥?”栾母惊了一下,立马将儿子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遇上啥麻烦了?可是身子还没好利索?还是遇上歹人了?”
栾大见他娘不问个水落石出誓不罢休的样子,连忙上前打断道:“娘,木箪这不是好好的站在咱们跟前吗?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他赶紧进屋子,这大中午的,万一热出个好歹可咋办?”
栾母被他这么一提醒,连忙点头笑道:“对对对,你大哥说的是,你平安回来就好。今儿这天气闷热,快随娘回屋去。”
栾良砚一回来,便被全村人众星拱月似的捧在中间,他不动声色地应付着街坊邻里地称赞,闹腾了半晌,村儿里凑热闹的人才慢慢散去。
进屋后,一直默默站在角落的陶茱萸,瞧见院子里已经吃完茶的几名差爷,犹豫着走到栾良砚跟前,轻声道:“那个,相…相公,那几位差爷该怎么安排?”
栾良砚连日赶路很有几分疲累,加之方才这一会儿的功夫,周围听说他中了解元的邻居,先后都赶着过来道了一遍贺,他根本没注意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陶茱萸。
眼下陡然见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凑到他跟前,还唤他相公,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向栾母,“娘,这是……?”
栾母见他那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捂着嘴笑道:“你这小子,中了举人高兴傻了吧,怎的自个儿的媳妇都认不得了?”
“媳妇……”
栾良砚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脑海中已快淡却的记忆又慢慢清晰起来。
栾母却半点没注意到他的变化,还伸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你这孩子,考试考魔怔了?你忘了,你病得快不行时,还是茱茱过来冲喜给你冲好的。说起来,你能有今儿这番造化,还真少不了她的功劳。”
栾母说着说着,忽而又想起这一阵村里那些不着调的流言,便将陶茱萸往栾良砚身边推了推,解气地说道:“这下我看谁还敢在背后乱嚼舌根子,说咱们茱茱命硬。哼,她们可找不着茱茱这样好的媳妇儿,不仅懂事,样貌又是顶顶的好,说不准还是个旺夫的命。瞧瞧你,如今都考上解元了,不知要酸倒多少人的牙根子。”
她如今看陶茱萸越看越爱,只觉得这儿媳妇儿和自己这宝贝儿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心底更是生出了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感。
可另一边,一直在旁暗自观察的陶茱萸却隐约察觉到栾良砚的疏离,她摸不准栾良砚是瞧不上她,还是单纯的因着两人不熟。不过这样倒刚好合了她的心意,她也不想与栾良砚太亲密。
她不着痕迹的朝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与栾良砚的距离,朝栾母轻笑道:“这些都是相公自己挣来的,我不过平白地跟着沾光。”
栾母闻言,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孩子,你的好娘可都看在眼里呢,明儿娘便带你去镇上做几身新衣裳,叫那些眼皮子浅的人都好好瞧瞧,咱们茱茱就是有做官太太的命!”
栾良砚因着现在的光景与脑海里的记忆有所出入,着急着理清思绪,见栾母说起来没完没了的,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栾母瞧见自家小儿子的神色,笑道:“瞧我,一欢喜便说多了些,儿子这都开始嫌我这做娘的烦人了。”
她将陶茱萸拉到一边,低声叮嘱道:“好孩子,今儿个木箪也乏了,你好生在这儿伺候着,争取赶在会试之前给我怀上个孙子,凑个双喜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