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可谓是情意真切,毫无遮掩了。可李萱捧纸躬身半晌,却被生生晾在了当地。
“你是李氏的心腹,李氏夫人已死,你却还好好活着,甚至能在府中行走自如。”秦诺淡淡一语,如珠落玉盘,可听在李萱耳朵里,却如震耳惊雷,让她满心满脑倏有一瞬的空白。
秦诺见状,知道这李萱今日是故意来的了。她摇了摇头,也不去瞧那纸上有何机密,只撤身携了江泠,作势欲离。
“贵人留步,求贵人恕奴婢隐瞒之罪,奴婢再不敢犯了。”李萱也顾不得跪不跪的话了,她当地跪倒,膝行而来,将那页薄薄的纸捧过头顶:“奴婢之言虽有隐瞒,但这信上的消息却是真的,求贵人看上一眼,之后贵人要走要留,奴婢绝不敢置喙。”
“她让你来,也不知是太高看了自己,还是太小瞧了我。”秦诺拿过那页纸,看也不看,便一撕而罢:“心有所求,便该自知斤两,若到了这时候还要兜圈子,使诡计,那便是大大的不该,也是大大的不识相。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不管她是‘先夫人’还是‘现夫人’,有什么话,今日不说,明日再说,便什么都晚了。”
她说罢即走,片刻不留,李萱呆呆看着她的背影,半晌,颓然跌坐了下来。
院外两方对峙得也正是热闹。
楼十二的不好眼下都来于李家。
李家不忿平白地死了个姐妹,几个兄弟都要前来讨个公道。
江瀚抱臂倚在树梢,冷眉冷眼地瞧着这场戏。几个李家人倒是怒得意切情真,可此一遭究竟是为着争权夺势,还是为着骨肉亲情,便只有他们心里才真正明白了。
要说这寒叶城,可说是极不讲规矩的地方,谁的拳头大谁的话就有理,等闲谁也寻不来那些虚头巴脑,国泰民安的话来彼此应对,可偏偏就是今儿,不只是楼十二这边,就连李家也都是满口的内忧外患,国危家亡,看着倒是一个赛一个的忠心国事,体谅百姓。
江瀚在树梢上笑得不成,一树半落的枯叶也尽都簌簌而下。
许是江瀚未曾遮掩,这两家此时说话的俱都是一僵,后头的争执怎么也有些续不上力了。
今儿个大家都是来做戏的,江瀚此来,只为了瞧瞧谁的戏更好。
自来世上毫无私心的仁人君子都是少之又少,江瀚不怕这些人心里存着权势的心,只怕他们没有这个本事。
若空有其心而无其力,那也不过是个心高命浅的,纵一时得势,也不值什么。
李家虽然动了手,但打杀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楼十二这里也尽都制着,两家瞧着热闹,实则并未伤到痛处。
江瀚正瞧得有些不分明,回首间却见远处烟火大起,他心头一惊,足下生风一般地往失火处跑去。
待到了跟前儿,江瀚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失火之处虽关他们这一行,但并不是要紧的地方。
这一口气尚未喘匀,就见楼十二和李家兄弟都急急带人冲了过来,不分你我地救火拿人,此时此刻,倒有些像是毫无芥蒂的一家子了。
江瀚见此处虽然起火,但来往有序,并无哀恸慌乱之色,心知主上无恙,也就按下心来仔细观察这两家子的人。
“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楼十二喃喃絮语,额上冷汗涔涔,焦惶无措得不成,岂知李家那几个兄弟却不吃他这一套,眼珠儿一转便回道:“我们兄弟不过初初登门,此地就大火连天,知道的说是你们同心庄护卫不力,那不知的还以为我们兄弟存了违逆之心,专意来寻不痛快!”
这话一出,不仅将楼十二惊得眉目不定,也让江瀚多瞧了他几眼。
今日这火来得蹊跷,照说这火生在同心庄,责任也全是楼十二的,可坏就坏在李家是在起火之前登了门,这就由不得人不起疑了。
原本楼十二处在不利之势,听他方才的话头,分明是有谱强作无序,原本就是要栽到李家头上的,谁知先被李家给砸了回来。
但如此一来,便越发扑朔迷离。
这火起在同心庄里,除非它是无源自燃,否则,这故咎该由谁来担呢?
“你们这话也太刻薄,火起在我同心庄,老夫还没来问责,你们就要撒一撒野了。”楼十二一面说一面忍不住地去瞧江瀚,嘴里的话颠三倒四,倒是一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毫无头绪的模样:“我何时说要赖到你们头上了,这事出在同心庄,除非这里头都是你们家的人,否则我底下的兄弟岂不都成了瞎子聋子?”
李家人倒教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剩下的话都堵在嘴里,半句也说不出来了。
这戏唱到这儿,居然被这老狐狸给噎了回去,李家的再来寻事,反显得心虚了。
江瀚目光淡淡拂过楼十二,只冷笑一声,便径自去了。
冲天的火光燎得人心慌,秦诺皱眉看了一会儿,便合窗回过了身来。
言霆正在回一封很要紧的信,秦诺凑上去瞧了两眼,只看了满目的“四海堂”。
“这寒叶城里这许多帮门派会,你为什么独独看中四海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