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后悔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后悔。
数载痴心,到了今日,她将自己一点点掏空,最后将心也剜了出来,却换不来他心底一点稍有特殊的地位。
她不知道被他爱着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她一直在妒忌秦诺,妒忌她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都能让言霆为她一次次改变,一点点妥协。
她只是想要他的一点笑容,想让自己在他心里留下一点不同的,特殊的痕迹。
她只想要这些。
来处置姜陌的侍卫双眉微蹙,看她这副隐有矜傲的模样,心里就存了十足的不耐。
素来吃里扒外,背信弃义者都教人唾弃鄙夷,这女子美则美矣,可瞧着她,这些侍卫生不出半分的怜惜。
为了一己私心与屠戮中原百姓的国族相通,这样的人无国无家,无义无民,已经不算是个人了。
她大约要忘了,当年对他们姜氏狠下杀手的,也是这些狼子野心的入·侵·族国。
不管是为了什么,将自己的良心和家国都卖了彻底,还有什么好说呢?
姜陌本以为自己还能再见言霆一面。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的死法,想好了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在他心里砸下一个又重又狠的痕迹。
她什么都想到了,却没想到言霆连她最后一眼都不肯见。
姜陌顾不得旁的,她只是挣扎如疯妇,嘶嚎着要再见定王殿下一面。
四下里押送的侍卫都笑了起来,领头的上去踹了她一脚,居高临下地讥嘲:“你当你是什么东西?别想了,就连处置你这些事都不是王爷亲自吩咐的,你这身份,这品行,能得江大统领一句话也是给了你脸面,你还想见王爷……”
姜陌双手抱头,在地上痛苦挣扎,尖叫的如同濒死的鸟雀。
“鬼哭什么,一会儿有的你哭。”侍卫怕她自尽,直接卸了她的下巴:“你也别看我们,你自个儿做了什么脏事自己清楚,像你这样不识好歹的,杀你都嫌费劲呢。”
姜陌没想到自己最终是死于族人之手,且是被全族唾骂而亡,死后亦无人收敛尸骨。
她品尝到了一点悔意,也同时死不瞑目。
将死之时,她想起了许多已经淡忘的事。
是父兄的呵护和叮嘱,是族人的信任和追随。
是定王府给姜氏一族的恩德和保护。
到底,是辜负了啊。
侍卫只负责监察其生死,余事都不过问·插·手。
等这事处理妥当,领头的却觉心里没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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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一个人,分明是前途无量,最不济也能一辈子富裕平安,却偏偏一心地要往死路上走。
王爷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呢?他们全族都要感念定王府恩德,可这人却偏是恩将仇报,里通外敌。
人若连自己的·根·儿都不要了,那还能剩什么呢?
中原局势几乎是瞬息几变,言霆白日里就守着秦诺处理公务,夜里凝着她,久久不能入睡。
他感觉自己胸口缺了一块,凉冰冰的,连喜怒哀乐都稍有迟钝。
定王府仍旧是中原的定海神针,如今连朝廷,连皇族也隐隐以他为首。
言霆却没有丝毫抱负得偿的激动。
剩下的日子褪去了所有色彩,他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却仿佛是个旁观者,眼睁睁看着岁月流逝,看着星辰起落。
姜陌得了处置,江澜看着下属的回禀公文,只是略点了点头,便让人下去了。
世人总耽贪嗔痴,他可以理解姜陌的情难自已,却绝不能原谅她的背信弃义。
王爷自然不会着意吩咐如何处置姜陌,他只是将她看做同旁人一般无二的下属,有过要罚,有罪则杀。
王爷吩咐下的,不过是一应大约的处置名单,剩下的死路,都是他一一给的。
从此定王府亦不会再看顾姜氏,姜氏先人留下的那点子情分,也早就不管用了。
江澜看着满院萧萧,心头方才涌起的几丝激动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王爷仍旧是让人臣服敬仰的定王殿下,却不再是王妃身边那个喜怒哀乐俱全,爱恨嗔痴分明的言霆了。
他如今只盼王妃能够在足月生产前醒来,否则到时,便是一尸两命,再无转圜。
老祖宗在王妃回府之后已经大病了一场。
钟嬷嬷强撑着不肯病,可背着人的时候,却不知偷偷抹了多少眼泪。
那可是在老祖宗身边长大的姑娘啊,从那么小一点儿,长成了如今这亭亭玉立的模样,眼见着是要为人母了,却偏偏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老祖宗怎么能受得了?
强硬了一辈子的老人,也忍不住口出怨尤。
那样好的一个女孩儿,怎么偏偏这样苦命!
定王府中张灯结彩,一应亲近之人都被请到了府中。
定王大婚,照说排场不应只有这么点儿,可姑娘素来就不喜欢太多无关紧要的热闹,何况如今这桩婚事,也算是“冲喜”了。
钟嬷嬷抹了抹眼角,终于找到了一点能得一笑的地方。
谁能想到,这定州之主,有一日会心甘情愿,迫不及待地给人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