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阿桂好奇地将脑袋凑过去,居然,看到了高娄。
    高娄就跪在城门外,一身负荆请罪的打扮。
    寒风从他单薄的衣襟之间刮过,冻得他唇色已然发紫,脖颈通红。
    只是他神色阴戾得很,眉宇间都是煞气。
    显然,他还没意识到他哪里做错了,只是心有不甘,才跪在这里,想求城主大人再给他一次机会。
    马车从他斜前方驶过。
    他看到了坐在马车里的阿桂和方喻同,脸色越发难看。
    阿桂将帘子放下,轻声道:“不过跳梁小丑而已,不必瞧他,反糟了自己的心。”
    方喻同点头,漆黑的瞳眸映着阿桂嫩俏的小脸,欲言又止。
    阿桂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随着马车在路上驰骋的颠簸,身子也微微起伏着。
    能离开苏安城,她心情不错,过了一会儿又掀开帘子,看向外头。
    她的目光专注而温柔,眼尾带着笑意。
    方喻同盯了她半晌,一动不动。
    阿桂渐渐感觉到方喻同的灼灼视线,不解地回头看他。
    “怎的?我脸上长了花儿?”
    她拍拍脸颊,尽管和他再熟,被他这样盯着,还是有些不自在。
    方喻同忽然抬了抬脚尖,低声道:“我脚冷。”
    阿桂有些讶异,掀开车厢内烧着的小暖炉铜盖,里头火星还在。
    她又哈了口气,确认道:“不冷呀。”
    “许是我的鞋子太薄了。”方喻同垂下眼,唇角微微往下压。
    阿桂垂眸看去。
    又听得方喻同说:“且这几日奔波,里头好像穿坏了,破了个洞,穿着打脚。”
    看到阿桂注视的目光,他又补充道:“不过从外头看不出来。”
    “你脱下来,给我瞧瞧。”阿桂倾身向前,正要捏住方喻同的小腿肚,却被他侧身闪过。
    他环膝抱住自己,耳尖微微泛红,拧巴着道:“不要,鞋脏。”
    阿桂失笑,这小孩果然还是容易别扭又容易害臊。
    她想了想,问道:“上回给赵大人做鞋的料子还剩下一些,你这鞋既穿得久了,里头又不舒服,我便给你也做双新鞋吧。”
    “……”方喻同慢吞吞回道,“随你。”
    阿桂无奈扶额,怎的给他做新鞋还像是逼他穿似的。
    罢,还是给他做一双吧。
    小孩正长身子。
    她埋头起翻找包袱里剩下的麻线,却没看到方喻同侧着脸,悄悄翘起老高的唇角。
    ……
    马车行了一日。
    黄昏将近,老张头带着她俩到了驿站住宿。
    这儿驿站的房间还剩许多,老张头问道:“你们姐弟是各住一间么?”
    阿桂正要说好,却听到方喻同抢先她一步说道:“我与阿姐住一间便是。”
    老张头不疑有他,心中暗自高兴,满脸褶子笑道:“也好,你们两人一间,倒能省下一间房的银钱。”
    他好拿去买酒喝。
    驿站的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床也很大。
    躺下阿桂和方喻同两人着实绰绰有余。
    放下包袱,阿桂看向方喻同,不解道:“为何不各住一间松泛些?两人住一块,这一张床如何睡?”
    “咱俩挤挤呗,或者我睡地上也成。”方喻同撇了撇嘴,神情闲淡道,“主要是,白日里在马车上有些话不好说。”
    阿桂微微一怔,后知后觉道:“你怀疑老张头?”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你没听过?”方喻同眸子微微挑起。
    阿桂失笑,他倒教起她来了。
    她摇摇头,轻声询问道:“你倒说说,他有何不对劲儿?”
    她看人一向敏锐,可这次却是没看出来的。
    “不是他不对劲。”方喻同拧了拧眉,思忖道,“我只是觉得苏义不对劲。”
    “哦?”阿桂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听他说。
    方喻同有板有眼地说道:“第一,他太过大方,一百两银子不是什么小数目,他竟就这样给了我们两个。”
    “第二,若说他真是和我爹兄弟情深,对我们十分关照,这一百两银子勉强说得过去,可他给我们的马车只遣了个年老力衰的老张头,这不是摆明了一块肥肉等着别人来咬么?现在大水瘟疫横行,世道乱得很,大家真会畏惧官府那块木牌子?”
    阿桂听得微怔,随即抬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眸熠熠而动,欣慰道:“小同,原来你这般聪明。”
    猝不及防被夸,方喻同轻哼一声,扭过头在椅子上坐下,假装漫不经心地抿了口温茶。
    橘黄朦胧的光晕,映亮了他微微泛红的耳尖。
    阿桂弯起眸子看着他俊脸上细小的绒毛被烛火晕开。
    忽然就想揉揉他的脑袋。
    真可爱。
    ……
    翌日。
    再启程。
    阿桂给方喻同要做的鞋才纳了一半的底儿。
    车上颠簸不好缝,她只好先收在包袱里。
    老张头的脸红彤彤的,仿佛昨儿喝了不少酒。
    今日走路都是飘的,有点吓人。
    坐在车厢里,两人都有些惴惴不安。
    老张头年迈,又爱喝酒,如何瞧着都不是个好车夫。
    阿桂紧紧攥着指尖,坐了一会儿,仍是有些坐不住。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