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这样,那亲戚估计没戏。
赵力微微叹了一口气,“罢,这都是命,你快回去吧。”
阿桂复又跪到地上,膝盖被湿冷的雨水浸透,“大人,不知能否请您买些治风寒的药过来?这些银子,我全孝敬给您!”
那小包袱里的银两,她悉数捧了出来。
“我阿弟染的不是瘟疫,是风寒...他定可以治好的。”阿桂的眼底,仍是希冀的光。
赵力见她可怜,也不愿将她的希望全掐碎,只好接过那些银子,轻声道:“好,你等着,我明日不用值守,去医馆里抓些药过来,只是这儿无处煎药,只怕……”
“无妨,大人,我有法子。”阿桂颔首道谢,急匆匆离开。
赵力望着她的背影,叹气摇头,又看向瘟病大营。
这小子有这样的阿姐,倒算是他的福气。
没了方喻同,阿桂独自睡了一晚,反倒觉得褥子里透着凉意,如何也睡不暖。
不知从何时起,她好像已和他连成了埋在土里的一捆树根,一同生长,一同汲取养分,相依为命。
她知道,她若不管他,他就真没命了。
第22章 痊愈 ……
第二日,阿桂起了大早。
她将唯一的干净衣裳拿出来换上,出了大营,直接往难民营的炊饭窝棚走去。
正是忙着做早饭的时候,只有一个胖厨娘在。
她两手都拿着大勺,一边在锅里搅着难民们做着简易的糙米粥,一边在另一口锅里给值守的官兵们炖着牛肉,忙得不可开交。
阿桂闻着肉香,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一声。
胖厨娘扭头看见她,不耐烦道:“去去去,哪里来的难民小孩?别跟这儿添乱,小心我叫官兵来捉你回去!”
炊饭窝棚并无官兵把守,且在大营后方,和难民们要去拉撒的地方在南北两个方向。
官兵们大多集中在另一边,只是这难民营既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是以四处相通。
阿桂咬着唇角,轻声道:“大娘,我不是来讨吃的,只是闷在营内怕染了旁边大营的瘟疫,便索性出来走走。”
听到这瘟疫,胖厨娘也是觉得晦气,皱着眉头道:“我这是倒了什么霉了,被叫来这儿……”
阿桂忽然道:“大娘,这牛肉里多放些干山楂,能炖得更烂些。”
胖厨娘讶异地看着她,“你会煮饭?”
“嗯。”阿桂不徐不疾地说道,“从八岁起,家中就一直由我来煮饭。”
胖厨娘正愁一个人忙不过来,又见阿桂穿得干净,眼神透亮,完全不像其他难民那般又脏又臭。
她大喜过望,递给阿桂一个大铁勺,“来,你帮我搭把手!”
阿桂抿起唇角,小小的人儿拿着铁勺掂起来,竟毫不费力。
胖厨娘笑得嘴都合不拢,又将另一个大铁勺也给她,“来,两个一起试试!”
阿桂没有拒绝,两边大锅同时顾着,显得游刃有余。
胖厨娘放了心,也得了闲,笑呵呵地拿出一个小脆瓜咬着,在旁边坐下来,“那就烦请你帮我搭把手!我累了这么久了,也歇歇!”
“好。”阿桂微微颔首,小脸很是认真。
牛肉只需用小火慢慢炖着,胖厨娘给了她两个大白萝卜,她切了一小半下来,剩下的戳了个洞放进锅里和牛肉一块煮。
渐渐炖得又烂又软,香味飘了好远。
剩下的一小半萝卜,她放到牛肉汤里煮了一小会儿又捞起,放凉切成丝,再放到糙米稀粥里拌着煮了一会儿。
原本寡淡无味的糙米粥也有了些许肉香,萝卜丝吸收了牛肉汤的鲜嫩汁水,越发清脆爽口。
胖厨娘原是在旁坐着歇息,啃了两个小脆瓜后也坐不住了,站起来猛吸鼻子,“我的老天爷啊,你炖的牛肉怎的这般香?”
阿桂抿唇笑笑,“掌握好火候就好了。”
她擦净手,灌了些糙米粥到竹筒里,又夹了几片牛肉进去,朝胖厨娘颔首道:“大娘,那我先走了。”
也不知胖厨娘是没看到,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阿桂的酬劳,并未说她什么,只是招手道:“你若再得空,再来帮我煮饭啊!”
她说罢,迫不及待地偷吃了几块牛肉。
真香!
若不是怕吃得多了会被官兵发现,她这一锅都能吃完!
阿桂快步走到瘟病大营的那边,前头有官兵把守,但后边却可以掀开简易的帘子钻进去。
这几日官兵不如前几日警惕,都已松懈许多。
死的人太多,渐渐开始麻木。
早中晚都进瘟病大营把死人拖出去扔到坑里一烧,就算完事。
昨儿阿桂就发现方喻同并不蠢,他刻意缩在了最靠后的角落里,偶尔还能掀开大营的篷布伸出脑袋透透气。
官兵们都在前头,无人发现。
阿桂偷偷溜进去,捂着口鼻,将那冒着热气的竹筒稀粥递给方喻同。
里头有油、有肉,病人就该吃些好的。
而她,待会回那边大营再吃官兵们发放的糙米粥便是。
方喻同接过,闷声道:“你别总过来,染上瘟病会死人的。”
他扭头,望向营内满目疮痍。
难民们奄奄一息,早已把自己当成死人,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