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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走了大半日,方喻同说他饿了。
    阿桂沉默着在路边挖了些草根,用雨水洗净,送到他嘴边。
    方喻同愣了片刻,接过来,大口咬下。
    阿桂有些意外,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轻易便接受了这个事实,且不吵不闹的,乖乖啃起了草根。
    都不必她哄。
    看来这小孩关键时刻,还是很懂事。
    阿桂也洗了一把草根,嚼了起来。
    这玩意儿很难吃,又涩又苦,但为了那点儿可怜的饱腹感,阿桂不得不强迫自个儿往肚子里咽。
    方喻同皱着眉,极艰难地咽着。
    却没说一个不愿吃的字。
    接下来两日,他们都只能啃草根。
    饥饿烧得心头直发慌,像一场永远都醒不过来的噩梦。
    大雨浇着脑袋,浑身都湿腻黏糊。
    阿桂宛如木偶一般走着,渐渐有了自个儿是否还活着的不真实感。
    忽然,方喻同在她耳边如惊雷一般大喝一声,“有人在前边!”
    阿桂浑身一抖,清醒过来,下意识拉住方喻同的手腕,“我们快过去!”
    可下一秒,她却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
    再醒过来时,阿桂看到的是方喻同一双漆黑的瞳眸,带着焦急,又夹杂着看到她终于清醒过来的惊喜。
    “你终于醒了。”方喻同扶她坐起来,给她递了半块泡软的窝头。
    阿桂发觉自己坐在温暖的火堆旁,地面干燥铺着草堆。
    她望着面前的窝头,恍若是在梦里。
    “快吃吧。”方喻同塞到她手里,黑眸里映着火光,颇得意道,“是张叔一家救了我们,他背着你走了小半日,歇脚的山洞也是他寻的。”
    “这实在太麻烦人家,你——”阿桂轻蹙起眉尖,还未说完,方喻同就直接捏起窝头,塞进她嘴里,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他挑起眉梢道:“你且放心,我已给了他酬劳。”
    阿桂想起那三十两银子给了方喻同之后,她便没有再要回来。
    这小孩身无长物,想必就是用了些细碎银子当酬劳吧。
    在逃难这样艰难的时候,能用银钱买到粮食,再贵阿桂也觉得值当。
    所以她没问方喻同花了多少银子,小口小口地咬起窝头。
    窝头被雨水泡软之后,虽然不再像石子一般硬,可是却口感全无,味同嚼蜡。
    但阿桂却吃得格外珍惜,细嚼慢咽着,像是在吃什么美味珍馐。
    终于有了吃的,方喻同也松懈下来,不再像前几日那般板着脸皱着眉,和阿桂一同吃了一个大窝头后,学着阿桂平日里的样子,烘了烘被褥,拍拍身侧道:“睡吧。”
    阿桂擦了擦嘴角,同火堆对面的张叔一家弯腰致谢。
    听张叔一家说,他们是小河村的。
    小河村的村民没有阿桂和方喻同他们村那般幸运,直接遭遇了泛滥的洪水。
    所以大家都匆匆逃难,并未像正丰村南马村的村民们那般结伴而行。
    张叔一家四口幸运地带着家中的干粮细软逃了出来,也许是因为死里逃生,一家人模样比阿桂他们俩还要狼狈不堪。
    他们说,这儿离苏安城已经不远,听说洪水不会泛滥到苏安城一带,而苏安城现在还愿意收纳难民,所以打算先进城里落落脚。
    听到“苏安城”这个名字,阿桂和方喻同都沉默下来。
    张叔的眼睛不大,笑起来容易眯成一条缝,他并未看出阿桂她俩的不对劲儿,反而问道:“你们可是也要去苏安城的?”
    “我们不去。”阿桂脱口而出。
    方喻同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但明显刚刚紧绷起来的身子松泛了些。
    张叔遗憾道:“苏安城多好呐,也是离这儿最近的大城。你们若是去,那倒是能和我们结伴而行。”
    阿桂笑道:“也是没法子,我们在苏安城并无亲戚投奔,便是去了那儿,也是举目无亲。”
    赶了一日的路,大家都是身心俱疲,没聊一会儿,都各自躺下。
    阿桂和方喻同还是盖的同一床褥子。
    两人各睡一头,也能汲取彼此身上的暖意,捱过一个又一个冰冷难熬的夜晚。
    临睡前,方喻同挤到阿桂这头来,似乎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
    他嗫喏了一会儿,等到阿桂将被褥全部抚平,又将湿透的鞋袜放在火堆旁烘上,他才小声问道:“我、我们不去苏安城,那去哪儿?”
    “……你担心这个吗?”阿桂瞥着他,温和的琥珀色眸子里似是含着笑意。
    那日他冲她撒气,死犟着不肯去苏安城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表情。
    方喻同似乎被她的笑容激到,那句“去苏安城也不是不行”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
    他腮帮子一鼓,钻回自个儿的被褥那头。
    睡觉!
    两人再没说什么,因着好几日都再没睡个好觉,所以这一觉两人都睡得格外沉。
    甚至睡眠极轻稍有些动静就会惊醒的阿桂都睡到了天色大亮。
    她这次还做了一个梦,梦见她被商队的人追上,玉佩被他们偷走。
    阿桂从梦中惊醒,山洞外照进来的光刺得她眼睛有些睁不开。
    她下意识地摸向脖颈处,松了一口气,玉佩还在。
    方喻同也迷迷糊糊醒来,摸了摸身侧,忽然魂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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