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把粟米几乎都盛到了方喻同的这一份里,方喻同面无表情地接过,咕嘟咕嘟喝完,然后扭头便走。
他走得不快,一瘸一拐的,脚上磨出的血泡还未好。
阿桂轻松便追上了他的脚步,轻声问道:“要不要我扶你?”
方喻同没回答,加快脚步。
便是钻心似的疼也只皱着眉头。
阿桂咬了咬唇瓣,攥紧袖口,没有再说什么。
驿站外头渐渐热闹起来,大家都收拾了行囊,准备继续出发。
有小孩哭着闹着,想要多睡一会儿。
也有村民抱怨,这两日赶路脚都磨破了,也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年迈的村长见多识广,也是大家的主心骨。
他劝道:“你们莫急,我们再走两日就到了景江镇,去了那儿,我们再决议决议。”
阿桂走到村长身边,小声问道:“村长爷爷,若我们想去南马村,是不是今日就不能与大家同路了?”
村长一怔,“你要去南马村?”
阿桂点头,“我还要带小同去。我二叔二婶便在南马村,他们还欠小同的银子,我要去讨回来。”
村长又怔忡了一会儿,这才出口劝道:“南马村说不定也撤离了,你们两个年纪太小,单独去南马村,不合适。”
阿桂也知道,和方喻同脱离了大队伍,会很危险,也很艰难。
可是她更加确信,如果不去南马村,她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二叔二婶的踪迹,再也找不回那笔银子还有她娘的玉佩了。
村民们也听到了阿桂她们的对话,三言两语地劝她们不要走。
阿桂咬唇想了想,回头朝一声不吭的方喻同说道:“这样如何?我们约定一个地点,你先跟着村长爷爷他们走,我去南马村追我二叔二婶,等我把银子拿到手,再去找你。”
第9章 米粥 ……
方喻同的回答,是直接攥住了阿桂的手腕,回头冲村长说道:“村长爷爷,各位叔叔婶婶,还有我的兄弟们,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今儿个我们便先走了!后会有期!”
阿桂:…………真不知他从哪学的这一套一套的。
大家也都看得有些愣,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
真要走?
方喻同斩钉截铁,“她家还欠着我家银子呢,若不寻回来,我爹要从地里爬起来敲我脑袋的。”
他又开始口无遮拦,大家都不敢再问。
忌惮着方秀才还没过头七,说这些多晦气!
大小胖和大小花费力地挤进来,眼睛里都隐隐有泪光转动,巴巴地望着。
方喻同拍拍他们的肩膀,“不用想我!”
可他们无动于衷,而是继续巴巴地望着。
“阿桂姐姐,以后你还回来吗?”
“阿桂姐姐,我会想你的!”
“阿桂姐姐,你别忘了我们呀!”
方喻同:???
就这样,带着全村人的祝福和不舍,阿桂和方喻同离开了大队伍,在离驿站不远的岔路口,踏上了去南马村的那条小路。
与景江镇两个方向。
虽阿桂只和他们短暂相处了两三日,但还是依依惜别。
或许是因为一块逃难的情谊,也或许是因为他们都送了一点粮食给她们俩。
虽然都送得不多,但积少成多。
且今年收成确实不好,能送一丁点,也是心意。
正丰村的乡亲们虽然都有多多少少的毛病,但也还算质朴善良。
阿桂目送着他们远去,直到消失在茫茫雨幕中,才放下挥得有些泛酸的手。
方喻同在旁冒着酸气,“弄得像是你村子似的。”
“……”阿桂这才意识到,手腕还被他攥着。
她连忙甩开,紧了紧身上背着的褥子,“走吧,去我们村子。是你要跟过来的,路上可别说苦。”
方喻同不置可否地撇撇嘴,一瘸一拐地跟上。
阿桂抿着唇瓣,脚步不着痕迹地放慢了一些。
……
南马村离驿站并不算远。
阿桂和方喻同冒着雨赶了一天的路,片刻也没有停歇,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南马村。
只是果然,南马村俨然成了一座雨中的空村,早已人去楼空。
连着赶了三日的路,便是做惯了活的阿桂也有些吃不消,腰酸腿软,脚底磨得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但阿桂还是强打起精神,带着方喻同一户户门敲过去,看还有没有人在。
终于,在敲到十来户的时候,阿桂居然听到了人声。
开门的,是头发花白年逾古稀的老人,拄着拐杖,佝偻着腰。
阿桂一怔,“陈爷爷,你没走?”
“阿桂?你怎的回来了?”陈爷爷眯起眼,打量仔细后,也是一愣,又看向方喻同,“这是?”
“路上捡的。”阿桂敷衍了一句,又关心地问道,“陈爷爷,村里只剩下你没走了吗?”
被“捡”来的方喻同在后边回身看雨,漆黑的瞳眸映着滴答的雨水,默默鼓起了腮帮子。
陈爷爷也没太在意他,跟阿桂唏嘘道:“是啊。你二叔二婶都走了,昨儿刚走。村长好像是要带大伙儿去开州一带,说是那儿水肥草美,气候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