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皮城外地势平坦开阔,正适合骑兵驰骋。这也是耿弇敢于和刘秀对战的原因之一。
这样的战场,是少有的重骑兵可以出击的地势,耿弇用重骑兵冲阵,可以说十分恰当,他有充分的信心可以冲垮刘秀的精锐步兵。
但是刘秀既然敢于以步敌骑,当然也预想到了这种情景,提前做了应对的准备。
他在洛阳吃过一次大亏,回邯郸之后专门研究了对付具装骑兵的战术。
具装骑兵不惧弓弩,无法远程杀伤。队伍结合紧密,人马披甲,重量大,虽然速度没有轻骑兵快,但是冲击力十分强大。要想对付具装骑兵,只有想法子迟滞战马的行进,减缓其速度,以此减弱其冲击力,然后再以身强力壮的士兵列阵,身披重甲,持长刀大斧,正面砍杀。
刘秀本着这个想法,研究了专门的战术,但是从来没有机会实验,这一次正好派上了用场。
耿弇军的重骑兵一出现,刘秀的步兵军团便开始变阵。随着令旗挥动,前排的步卒开始向两边快速奔跑。这种临战变阵要求士兵训练性极高,否则不用敌人攻击,自己队伍就会陷入混乱。
耿弇远远地望见对面变阵,忙而不乱,不禁暗暗赞叹,这支步兵确实是精兵,恐怕是刘秀亲自训练的南军精锐。对这支部队,耿弇多少有一些了解,甚至亲自去过他们的军营,观看其训练,确实战斗力强劲。
随着前排步兵闪开,一排排的拒马从后面露了出来。
拒马是一种木制的障碍物,用木柱交叉成人字,形成一种稳固的木架子,木柱的顶端被削尖,上面还可以插上枪刺,用于阻碍骑兵的行动,甚至可以杀伤骑兵,应对骑兵冲击十分有效。
不管多么厉害的骑兵,也无法直接冲击拒马,如果绕开拒马,免不了破坏重骑兵原本紧密的阵型,化整为零,重骑兵的威力会减弱许多。
耿弇见到对方祭出了拒马阵,并不十分担心,因为他的骑兵也有变阵的后招,最简单的,遇到障碍,下马搬开就是,等到清理出道路,再重新上马结阵。
当然在战场上敌军可能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那也没有关系,下了马的重骑兵也可以作为重步兵使用。虽然失去了战马加成的冲击力,但是战力依旧强悍。
看着对方拒马阵后面的披甲步兵,这场预想的重骑兵冲阵有演变成重步兵的对决的趋势。
耿弇下令其余骑兵准备,保证随时可以投入战斗。他自己胯下的战马也有些按捺不住,跃跃欲试地想要甩开缰绳的约束。
耿弇常常临阵冲锋,他享受战场上鲜血的刺激,喜欢纵马奔驰,亲手砍杀敌军总是让他热血沸腾。
这时两翼的突骑已经冲撞到一处,开始近战搏杀,双方都是精锐,都是士气正盛,可谓势均力敌,甫一接触,战争便进入白热化。
耿弇军的左军是五原骑兵,右军是西河骑兵,兵员组成以良家子为主,都是从小练习骑射的职业骑兵,在边塞戌边时常常暴虐匈奴胡骑,自视甚高。
各支队伍平时就互相竞争,谁都不服谁,耿弇将他们分别派上场,正是利用他们的好胜心,激发他们的战斗欲望,这一招屡试不爽。每次上阵,各郡士兵便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个劲地向前冲,勇不可挡。
刘秀的骑兵是纯粹的幽州突骑,在他平定河北、纵横关东的过程中,幽州突骑战无不胜,号称天下兵王,赢得了巨大的声誉。对于这一点,并州骑兵是不服气的,尤河、史勇等人觉得,并州兵骑才是天下无敌,他们缺少的只是战场,是展示实力的机会。
在上一次耿弇出居庸关,追击张堪的战斗中,他以手下的并州骑兵和幽州骑兵,击溃了张堪的幽州突骑,证实了实力,同时积累了巨大的信心优势。这一次遇到刘秀亲自领军,他们也毫无惧色,相信本队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沉寂许久的南皮城仿佛从阳光中苏醒过来,在它的郊外,正上演着一场惨烈的骑兵大战。战马嘶鸣,刀枪闪耀,夹杂着战士的狂吼,垂死者的哀嚎,天地仿佛都变了颜色。
战斗不只属于骑兵,中路已演变成了重甲步兵的对决,骑兵下马清理拒马之后,迎来了刘秀军的披甲步兵,双方开始进入白刃战。
双方士兵都是精挑细选的壮健之士,手中兵器是长刀长矛以及大斧,每挥舞一下都耗费极大的力气,双方的兵器用力挥出,都有破甲的能力,因此一出场都是碾压式获胜的具装骑兵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伤亡。
耿弇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前看来,虽然中路的重步兵对战,已方多少占了上风,但是离他预想的冲垮敌军差得太远。他也舍不得这些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具装骑兵消耗在战场之上,于是他下令再投入一支骑兵,支援中路战场。
随着耿弇军的调动,对面也开始调兵遣将,双方都将更多的军队投入到战场的拼杀之中。
照如今这个打法,耿弇军免不了要吃亏。他的骑兵数量虽然占优,但总体兵力只有刘秀军的一半,开场时没有获得压倒性的优势,最终只能靠拼人头,越往后兵力上的劣势就会越明显。
双方的争战陷入胶着,谁先退就意味着失败,耿弇咬了咬牙,突然一把抓起长槊,向前一伸,直指眼前的战场,他的部下知道,这是主将要亲自上阵了。
“杀!”
耿弇大喝一声,率先纵马向山下冲去。
他的身后是四千名上谷突骑,是他麾下的老兵,从上谷边塞到邯郸,从河北到太原,这支骑兵一直追随着他,取得无数胜利。他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
随着烈烈飘扬的耿字大旗冲下山坡,上谷突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俯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