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擅自去打扰,而是在大厅等了好几个小时,直到会议结束,她握着文件在前呼后拥的人群中找到了他。
“程总,我有一些苏州分公司的文件给您。”她低声说话,随着人流往前走,程长安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快速上了车,往上海公司的办公室去。
程诺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生身父亲闹到如此局面,她把档案袋里的资料一一拿出来,这是她从8月进入苏州公司后作出的业绩,她知道,这在程长安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但她努力过,也切身体会过程长安这些年创办公司的不易。
资料一一展开,每一个项目及方案她都做到了几乎详尽的解释,程长安不懂声色,对于她的突然出现虽然诧异,但也只是听着她的汇报。其实苏州那家分公司的进程,即便她不说,程长安也早就了然于心。
程诺尽可能不让自己参杂私人情绪,用平和而稳定的声音把所有文件一一铺展解释。
文件很多,她讲的也很慢,直到最后一份报告打开,那垫在最下面的一张纸展露在程长安面前。
“以上就是我这四个月在辰安的业绩,程总,以后的事,我可能没办法继续处理了。”
一张辞职信放在最末端,她轻轻的抽出来,放到了所有文件的最上方。
“你是什么意思?”簇了簇眉,程长安阴沉着脸问她。
她的工作表现不能算特别突出,但在程长安看来,一个无心于贸易且又中途才出家的和尚,能做到她目前的程度,即使抛开父女情谊,客观而言也算是中上水准了。
但她却突然发了神经一样,天远地远从苏州一路追到上海,以汇报工作为由,实则是找自己谈“辞程”?还真是应了那句“图穷匕现”的老话啊!
程诺26年人生,虽有叛逆,但自问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听话的,当年也是因为程长安一句话,她放弃了自己选择的专业,去了几千公里外的英国攻读金融…她其实一直想要在父母面前争一口气。
如今学成归来,即使再不喜欢这个行业,她也逼迫着自己认真学习,不求做到行业精英,但求让程长安在商海沉浮中,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左膀右臂在身边。
可如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有些哑然……
对于感情,程诺不是放不下的人,想当初面对田穆的背叛,她何尝没有肝肠寸断,可当时的现实环境压在身上,她很快就理性的选择了放弃…而这几年在择偶方面,她因为各种现实因素,也从未真正进行过考虑。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贪图男女之爱的人,这样的想法,甚至一直保持到从英国回来也未曾改变。
可和那个乡野少年的重逢,她似乎才真正开始了“还债”的旅途。
或许是感动,又或许只是不想亏欠,所以当她后知后觉知晓所有真相后,总是带着类似愧疚的心态去主动……但当她走的越近,靠近他越多,才豁然发现这个男人始终在用根本不值一提的力量为她阻挡着真相的残酷。
或者感动也是一份爱…她怯懦的,但不曾退让的愿意为了心中的那份感动,去和乖顺了20年的家庭抗争。
看着陡然出现的辞职信,程长安脸色的阴郁可想而知,根本不用想就知道,程诺是为了什么搞出这场“大戏”的。
他并没有多说多少什么,只是平静的告诉她,如果她要走到这一步,他不介意让她工作没了,还可以让她拿不到公司任何股份与分红。
程诺表情温柔,始终没有和程长安大闹,只是静静地回答程长安,如果他决定好了,那她接受一切后果,就如同她也决定好了,等待并接受他给予的一切反应。
或许这样的反抗,并且只是单单为了许同舟……她更多的,是想要脱离程长安长达26的约束,她的人生,更想要自己去掌控。
许同舟见到程诺时,已经是两天后,这几天的时间,她电话不接,公司也找不到人,他知道方芸在家,不敢上门讨嫌,于是修理厂的工作也不顾了,每天都等在小区的门卫室边,只希望可以看见那个消失的人影。
接到程诺的电话时,许同舟几乎疯了一般赶回酒店,他所有的担惊受怕,在她开口喊他“舟舟”的一瞬间全部吞咽下肚。
他的姐姐,从来没有不要他!
女人似乎很疲惫,眼底的青色都没有散去,看见他狂奔而来,已经起身迎他,不顾那大堂里来去人影的侧目,她抱住他,亲吻他,眼泪却顺着他的衣领滴到了脖子上。
“许同舟,我们结婚吧。”